眼看着前面已经到了大路上,没必要再挤着走,后面的马车却始终牢牢跟在苏楚陌他们的马车后面,车夫絮絮叨叨的话也早已换了话题。
“看这样子,偶遇是假,该是另有所图才对。”李昭烟闲着没事儿,探头又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对那车夫的话置若罔闻,同苏楚陌说着。
“要跟便跟着吧,将人赶走了也会生出别的事端,倒不如在眼皮子底下放着。”苏楚陌微阖着眼歇息,对后面跟着的人并不怎么在意。
见状,李昭烟撇了撇嘴,觉得苏楚陌这反应未免过于平淡了些,“王爷,我们连后面的马车里是什么人都不清楚,万一他趁我们不备……”
“阿七。”苏楚陌眼睛睁也不睁地唤了一声。
“后头马车里的人气息不像习武之人,喘气不均,应当是生着病。”阿七一早就知道了那马车里的情况,得了苏楚陌的示意,也不避讳不远不近缀在后面的马车,张口回道。
李昭烟半张着嘴一时没说出什么来,合着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耳朵就好使呗,什么都知道了,亏得自己担心了好一会儿,真是白费心思。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李昭烟仅存的困意也没了,翻找着苏楚陌之前看过的书,靠着软垫翻起页来。
摇摇晃晃不知过了多久,李昭烟感觉马车似乎是停了下来,只是外面没人言语,她也便懒得去看,左右没听着什么热闹,多半还是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主子,前头是河,咱们得乘船了,请您和王爷下来吧,船已经在岸边候着。”一阵窸窸窣窣过后,翠月探了半只手进来将帘子掀开。
李昭烟这才意识到方才听见的细微动静原是水流声,只是由远及近,她又念着旁的,一时竟也没有分辨出来。
上次走水路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是她为了躲开苏楚陌的人,雇了只小船就莽撞出行,险些出了事。
不等李昭烟回忆往昔,后头的人冷不丁上前,直接拦在了他们前面。
“几位,我们也是要走水路的,只是来的匆忙,一时寻不到合适的船只,既然你们已经备好了船,不如捎带上我和我家主人?”车夫正儿八经起来看着还真有那么些意思,怪能唬住人的。
翠月和阿七两个都不拿主意,安安静静在一边儿站着,苏楚陌刚坐起来一些,眼下又靠了回去,明摆着也是不欲理会的样子,倒叫正准备下马车的李昭烟不尴不尬起来。
“这……”微一沉吟,李昭烟推脱道:“我们这备的也是只小船,连带着船夫也有五人了,只怕捎带不上二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也担待不起,不远处就有乡镇,二位再去问问就是,既是靠河,想必是有船只的。”
车夫看着那一眼望去就知道最起码能承载十数人的船,实在没想到李昭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上笑意勉强起来。
“咳——咳咳咳,虞营,这位夫人若是不愿就罢了,我早说他们不是你说的燕王夫妇,也不知你从哪儿听了风言风语,非要带我在那儿拦路,耽搁了人家行程不说,还这么不客气,实在失礼了,赶紧回来。”车夫还没再想出说辞,马车里一直没露面的那位出了声,确实是气息虚弱,听着肺上还有些问题。
车夫,或者该叫虞营,听了马车里人的话,虞营不服气地呛声道:“哪里就是风言风语了,他跟我打了包票的,说今天在那条路上一定能拦到燕王和燕王妃,我们一共就见了这么一架马车,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虞营!”被他这混不吝的态度惹恼,马车里的人低喝一声,喘-息声更重了些,好像这样就费了他很大气力,“不得无礼,是与不是,都没有你这样的道理,莫要再给人添麻烦了。”
这一次他的气息好像平稳了些,李昭烟仔细分辨了一下,只从话里听着是中气不足,更多的就分辨不出了。
虞营愤愤然瞪了马车一眼,不偏不倚瞪着了李昭烟,惹的李昭烟“啧”了一声,不满地道:“这位先生,我们与你先前甚至素未谋面,你如今这横眉冷对是冲谁?”
“怎么,你连这也要管?”那虞营在主人面前被训斥,转过头还要被李昭烟说,心里火气唰的一下就冒了上来,整个人不客气起来。
李昭烟才不屑和他吵,对后面马车里的人说:“阁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方才是做样子给我夫妻二人看的,如今又由着手底下人胡来了?”
“夫人误会了。”马车里的人口中像是含了东西,说话有些含糊,只是稍一停顿就将东西咽了下去,接着说道:“在下虞越,这是在下的胞弟,因着出门带着仆从有些麻烦,他有爱玩儿,才自己架着马车,方才是他无礼在前,我代他给夫人赔个不是。”
鼻翼动了动,李昭烟辨出空气里多出药材的味道,到了嘴边的话换了意思,“你吃这药有些不妥,里头的附子药劲大了些,该换成另一味才是。”
满脸不服气的虞营目光一滞,傻愣愣地看着李昭烟,“你怎么知道我兄长药里有附子?”
马车里的人却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紧掐着掌心,力道之大,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这人或许真的可以治他的病,他方才并不到服药的时候,只是对传说中神医的徒弟抱着几分好奇,才想着稍加试探,不想她只一闻就说出药丸里的问题,那么……
虞营的反应证实了李昭烟的猜想,说实话她还没厉害到这份上,只是觉得有一味药像是附子的味道,至于为什么说得轻描淡写?装腔作势罢了。
听了虞营问话,李昭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一闻就知道了么,有什么难的?”
这般姿态更是叫虞营对她的医术深信不疑,几乎是瞬间转变了态度,一改先前倨傲的模样,好声好气问询道:“没来得及问,您就是燕王妃?白神医的徒弟?”
“不知道是谁就出言不逊?”李昭烟简直要被逗笑了,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开始看着像是个精神有问题的话痨,后来倒是有些正经样子了,转眼就又跟着火药桶似的,眼下这又是怎么了?
这就等同于是默认了,虞营赔着笑不怎么好意思地说:“哪里哪里,我可没有出言不逊,只是想让夫人捎带上我与兄长,后头的话可都是你们在说,怎的还平白污蔑人了?”
听这意思就是后面那就话不是他说的了?还真是个能屈能伸的趣人儿,李昭烟来了兴致,偏要给他难堪,柳眉一竖,气势汹汹地说:“说了就是说了,怎么还不承认,男子汉大丈夫的,敢做不敢认?”
“谁——”虞营下意识就要反驳,开了口又想起李昭烟的身份,话锋立转,“谁说不是呢,敢做就要敢认,可我实在没说过什么失礼的话,约摸是夫人听错了罢?”
“你这意思是说我耳朵不好使?”李昭烟心底已经在笑了,还是故意做出一幅生气的样子吓唬虞营。
虞营直来直去的性子,能说出这些话已经不简单,回头去看马车前垂着的帘子,希望兄长能开口帮他说说话。
“烟儿,该上船了。”
任由李昭烟将人欺负了一通,苏楚陌这才不咸不淡地睁眼,言语间竟是答应了和这两个虞家人同行。
李昭烟不看也知道苏楚陌这会子该是个什么神情,嘟哝着下了马车,没再拿虞营取乐。
谁知道虞营这傻孩子根本没听出苏楚陌话里的意思,以为苏楚陌是不耐烦,急得跳脚又不敢拦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谁。
“两位公子也上船吧,船要走了。”等李昭烟欣赏够了虞营纠结的样子,松口让翠月去将人请到船上。
后脚一踩上木板,虞营脱口而出便是一句“燕王妃可真是个好人。”
李昭烟脸色隐隐不那么好看,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明知道他们这是实实在在的感谢,却还是不由自主想到好人卡,她要这东西来做什么?
缓解了李昭烟不适的是后面跟来的虞家大哥,虞越,太阳底下,他脸色苍白的有些不像活人,一站稳便对苏楚陌拱手,“多谢王爷愿意让我们兄弟二人跟上。”
“虞家的?”苏楚陌手上时在时不在的扳指这会儿是在的,正被苏楚陌把玩着消磨时间,“你离开这么久,虞家的生意没关系?”
一个照面就被猜出了身份,虞越面色如常,甚至夸赞道:“果真不愧是燕王爷,本也没想着能瞒住您,只是这么快就被看穿还是有些丢人的,至于虞家的生意?虞家每年花那么多银子养着那些掌柜,若是正常运转都无法维持,要他们来做什么?”
苏楚陌怎么又知道了?李昭烟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大概就是说这虞家兄弟两个身份不低,是做生意的,这虞越看着还不是个简单角色,再说别的,那可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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