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下午的时间,许扬基本上都是在教堂外面的院子里度过的。
期间,在陪着小萝莉玩耍的时候,其他几个午睡完的小孩子也都陆续从房间里走出来,虽然有点怕生,但在小萝莉的招呼下,还是一个个都怯生生地加入了玩耍活动。
只不过,与四肢健全的小天相比,其他这几个孩子,却是个个都有着先天性的肢体残缺。
而当孟莎莎擦着眼泪从教堂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便是瞧见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正在专心致志地听许扬讲课的画面。
听其内容,似乎是在教孩子们认字。
温温和和,认认真真,像是对待正常的孩子一般,并没有因为孩子们身体上的“缺陷”,就流露出丝毫的怜悯或同情...
或许也正是因为许扬这种待之如常的态度,才使得这些平时心防很重的孩子们,能够这么快地就彻底放开心怀接纳他。
毕竟,对于这些心思敏感又直接敏锐的孩子们而言...
同情、怜悯、可怜...
这些来自于其他人看似善意的异样目光,又何尝不是一把深深扎进他们自卑里的温柔刀呢?
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孟莎莎心中还对许扬那番如刀如刺的言论有着些许怨怪。
但在看到眼前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后,又哪里还怨怪得起来?
于是便也不作吵扰,随便找了块空地,孟莎莎就盘腿而坐静静观看起来。
只是有些东西啊...
就像种子埋进了土壤,表面风平浪静好似没半点变化,可实际上,却是在地面之下暗暗生根发芽。
就像有些人,看着看着,就会忍不住渐渐入了神...
“嘿!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我这都已经下课老半天了,还盯着那边看,干嘛,你也思春了?”
许扬调侃的声音,把孟莎莎从想象中给拉了回来。
不由得俏脸一红,啐道。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思春了呢!”
“哈,要是连狗嘴里都能吐出象牙了,那我干脆直接去养狗得了。”
翻翻眼皮,随口开了句玩笑后,许扬当即便坐到了孟莎莎身边。
努努嘴。
“孟莎莎,你们家老头怎么样了,没在里边被我气得高血压心肌梗塞或者脑血栓吧?”
孟莎莎怒然,恶狠狠地瞪了许扬一眼:“你放心,就是你哪天一不小心出门让雷给劈死了,我义父也不会有任何事情的!”
“那就好,我还怕要是万一给我挤兑出个什么心脏病出来,那老家伙得讹我一辈子对他负责呢,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多了。”许扬撇撇嘴,浑不在意地道。
“混蛋!”
孟莎莎咬牙切齿地碎碎念了几句。
大概是回想起了罗六指之前那种颓丧衰老的内外状态,孟莎莎的心情也是随之渐愈低落。
最终是咬咬唇,神色复杂。
“对了,义父让我转告你,东城区改造工程的事情,他不会再拦着了,而且也会帮着去劝剩下的那十几户人家,抓紧在协议上签字。”
“哦...”
不满于许扬冷淡又敷衍的回答态度,孟莎莎生气地一挑眉毛:“喂,你‘哦’是什么意思啊?”
许扬奇怪地看了孟莎莎一眼:“不然呢,你还想要我怎么样,难不成我还得拍手鼓掌,大声为你义父的这个决定歌功颂德?”
“那倒不是...”
孟莎莎摇摇头,没敢去看许扬的眼睛,语气亦是瞬时弱了几分。
“我只是不想你误会我义父,觉得他是个阴险又自私的人罢了...你知道东城区改造工程要是真正实施起来,对我们这种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差不多了解一些吧。”
许扬面色平静地说道。
“据我所知,所谓的东城区改造工程,是由zf牵头而大力施行的一次城建行动,其目的,是要将基础设施老旧、影响城市面貌的东城区,彻底改造成为一块具备鲜明特色的,集历史、经济、文化为一体的新兴大区...”
“所以,改造工程一旦实施下来,zf紧接着的下一步动作,就是招商引资,给原本死气沉沉的东城区,注入新的活力和年轻劳动力,而这也就意味着,东城区这块地盘,很快就会由以前的‘三不管’地带,彻底转变为zf严格监管把控的重要区域...”
“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像你们这种已经形成了相当规模组织的‘老荣’团体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交通违章,恐怕都会受到zf的严格处罚。”
孟莎莎惊讶地看了许扬一眼:“既然你都明白这些,那你为什么还...”
“孟莎莎,你误会了,我很不喜欢你义父在某些事情上面的行事手段,但我可从来没有指责过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吧?”
摇摇头打断了孟莎莎的说话后,许扬抬眼看了下天空,目光忽地有些深远。
“只是啊,很多时候,不是所有的无私就都是值得尊敬的...打个最通俗的比方,你说灭霸为了减轻宇宙负担,一个响指消灭了宇宙中半数的生灵,这种行为,是自私,还是无私?”
孟莎莎怔怔地看着许扬。
张张嘴,想反驳...
却又无处反驳。
“嘿,你看,聪明如你,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一样是给不出答案吧?”
许扬冲着孟莎莎咧嘴笑了笑。
“所以说啊,不管你义父是自私也好,无私也罢,你总不能理直气壮地告诉我,老荣这种职业,就该合理合法地存在于社会当中吧?”
“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放弃了我们现在这种赖以生存的手段,像我们这种既没文化,又没技术的家伙,又该怎么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呢?”孟莎莎不甘心地反问道。
然而许扬却只是笑笑:“孟莎莎,你知道吗,自欺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意思的事情,我从十四岁开始,一直到大学毕业,就再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当过洗碗工,做过小裁缝,摆过摊,卖过货,也跟很多人一样曾经被城管撵着满大街地跑,一路跌跌撞撞,还不是一样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有手,有脚,活人就总不至于被活着这两个字给逼死...而说到底,终究还是你们这类人惰性作祟,已经习惯了长时间以来的不劳而获...要想改,不难,难的是明明自己不想改,却还偏要怪罪到生存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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