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霜也真得正经八百地开始上下翻找,翻衣兜,掏裤脚,看衣衫内外,却是半点发现没有。
“没有,看不见,也找不到。”苏凝霜最终摇头道。
龙渊却是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生怕自己一动,就会把它惊醒。
不过经此一闹腾,龙渊及苏凝霜的心情反倒暂时平静了下来,也不急着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总算死里逃生,还不能停下来喘口气,缓缓神?
再说了,天真塌下来还有姑姑顶着。
不过,姑姑看似人不大,脾气却一点不小,不知道靠谱不靠谱。
最关键的,刚才发生的一切未免也太惊悚了!
自己身体里竟然住了个怪物!
龙渊太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不是癔症了,这一切又是不是真的,亦或只是梦幻泡影。
二人就地坐在车辕上,任山风吹拂衣袂,一起抬头看头顶皎洁的玉盘灼灼生辉,洒下一地碎银。
“月亮真亮啊。”苏凝霜说。
“空气真甜。”龙渊一边思考,一边敷衍说。
“死里逃生的感觉真好。”
“可不是,简直如获新生。”
“车夫一动不动,你说他死了没啊?”
“不知道,我没看见姑姑动手杀他,可能只是吓晕过去了吧。”
“啊?那我们岂不是还是很危险?”
“那是一定的。不过总得容我先喘口气,再逃跑不迟。他,应该,没那么快醒吧?”
“不怕不怕,你且喘着,我们还有姑姑呢。你没听它说,你一有危险它就会出现。”
“我现在都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
“你说,姑姑现在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大半夜的,我们要不要不继续这样惊悚的话题?”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我听你的。”
“你干嘛这么听我的话?”
“你是我相公,我不听你的听谁的?”
“我们还是继续刚才那个惊悚的话题吧。”
……
神武街东街口,金科正带人挨家挨户敲门寻人。
这时赵甲和钱乙突如两股青烟呼啸而至,霎时便到了金科眼前。
脚步尚未停稳,赵甲便赶紧弯下腰,急急喘了几口气,继而还是气喘吁吁对金科道,“大人,人,人,找到啦。”
金科正在询问一个睡意朦胧的商家掌柜的,突然“哗啦”一下转过身来,道,“啥,找到啦,在哪儿呢?”
因为脑袋转得太快,身子没跟上,金科霎时闪了脖子,即刻痛呼一声,“哎哟,老子的脖子。”
“他们,他们,往灵山那边,去了。”
钱乙这时也已经稳住身形,不过喘得比赵甲更加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
金科听得一脸懵逼,揉着脖子龇牙咧嘴道,“我们找到只是一个人,什么时候变成他们了?你们两个兔崽子睡醒没睡醒?”
赵甲解释道,“大人,我们都还没睡,哪来的睡醒一说。”
金科“啪”的一巴掌扇在赵甲后脑勺道,“老子跟你贫呢。”
看赵甲如此实在,还挨了打,钱乙忍不住笑惨了,赶紧帮他解释道,“他本来是一个人的,不过今天下午又娶了一房媳妇儿,然后一起往灵山去了。”
“我勒个去。”
金科突然想到了最后出城的那辆马车,霎时一拧脖子道,“你们说的不会就是最后出城的那辆马车?”
赵甲道,“对对对,就是他们,他们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啦!”
金科大手一挥道,“那还废什么话,都给老子追呀!”
赵甲道,“就这样腿儿着追?”
金科又是一巴掌扇过去道,“就你小子激灵,来人,备马,最快的马!每人一匹!!”
霎时便有人拉过几匹血色快马,都是兵马司早就预备好的,以备找到人,随时都能送往巡城司崔护那里。
众人上马,一勒缰绳,金科振臂一呼道,“都他妈给老子追,谁第一个追到那辆马车,老子重重有赏!”
赵甲在马上问,“赏多少?”
金科道,“五两银子!”
下一刻,金科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哎呀我去!都他妈兔子托生的?”
他话音未落之时,所有城门卫早如脱兔激射而出,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人毛都没留下一根。
“嘿,你们是兔子,老子就是蛟龙,是苍鹰!看谁跑得更快!”
金科十分满意地一抖缰绳,真如鹰击长空而出。身边卷起的强大气流更是直接抖落街边几树落叶,天空顿时下起了一阵狂暴的落叶雨。
其中一片落叶不偏不倚,正好打中商家掌柜睡意朦胧的脸,一下子把他疼醒了。
“这大半夜的,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在寻什么人,这帮办差的还真不要命了。”
说完掩门,跌跌撞撞,回去继续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
巡城司大堂,崔护一碗接一碗喝酒。
巡城司大院,罗修来回踱步,已经趟了千百个来回,硬生生将一地白雪踩成了泥汤。
皓月当空,照耀着巡城司大院内的一颗百年桂树,反射着桂树上的皑皑白雪,闪耀似银。
突一声马嘶长鸣撕裂长空,格外清晰,在巡城司院门外响起,提前几个时辰惊醒沉睡的长夜。
马蹄声未敛,白虎门金科麾下城门卫孙丙已经急急跑入大院,急禀罗修道,“罗大人,人找到啦!”
罗修一顿脚,溅起一地泥汤道,“哪儿呢?哪儿呢?”
崔护也霎时出现在罗修身前,几乎与罗修同时问道,“对啊,人在哪儿呢?”
孙丙道,“此人姓太初,名九,正在去灵山的路上,金科大人已经帅人去追了。不消时刻应该就能追上。”
“好得很,好得很啦!”崔护直接一拳砸在罗修肩膀上道,“金科是你治下的守正,今天这案子算你头功啊!”
罗修也喜不自禁道,“都是属下应该做的,总算没给巡城司丢脸。总算没给大人您丢脸。”
崔护道,“备马,备马,本大人要立刻去白虎门迎接太初九公子!”
罗修道,“不至于吧,大人,要不您就在这里等好了,外面天黑路滑的,还冷。去白虎门迎接的事儿交于属下去办就是了。”
崔护再砸罗修一拳道,“美得你。一起去!”
“备马,备马,赶紧的!”罗修立刻反身催促兵马司主事李丁。
一边又回头朝巡城司大堂内喊,“来人,给将军拿件裘!”
——
仙台山。
风冻残雪,夜风渐浓。龙渊和苏凝霜禁不住同时打了个寒颤。
雪夜天气本就清寒,再加之身在荒郊野外,地上还躺着个人,马路边还有十几个土馒头,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所以看月亮不到半刻功夫,苏凝霜就一点也不觉得美了。而且一路折腾下来,她确实累了。
紧抱双臂,苏凝霜忍不住对龙渊道,“歇好了吗?要不我们赶紧走吧?看这时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风雷城。最不济,只怕也得后半夜了,到时候旅馆客栈就算没关门,恐怕也早客满,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可就惨了。”
风雷城位居灵山西侧,城池浩大广阔,是云门宗宗门所在之地。
刚才搜索狼生所有记忆,丝毫不见怪物的影子,龙渊更加疑惑,看来要想知道真相,也只能暂时放弃,等日后亲自去问姑姑了。
龙渊于是点头道,“刚才这会儿,我只是试着去想明白一些事情,不过都是徒劳,反而越想越糊涂,索性不想了。那就走吧,正好马车也是现成的。”
龙渊说完看苏凝霜冻得瑟瑟发抖,赶紧脱下最外面的一件长衫替她披上。
苏凝霜也不推辞,披了长衫,正要进车厢,不料却被身后突兀响起的一声幽叹吓得直接一转身,“呼啦”一下就窜龙渊身上去了。
龙渊也正想着走归走,但总得先从车把式身上拿回自己的钱,否则去了风雷城还得出丑,没银子绝对寸步难行。另外车把式死没死也不确定,管与不管更是个大问题。如何管?是好心埋了,还是放任冻死?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正神游间,也被突兀的一声幽叹吓得一激灵,头发瞬间就炸了。
自己吓得一哆嗦,人在车辕上还没站稳,紧接着苏凝霜又毫无征兆地跳了过来,两人便一下子失去重心,向马车的另外一边滚落下去。
随之“哎呀”一声,马车倒是不高,地上也尚有积雪及杂草,二人摔得并不是很疼,但也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
刚一落地,二人就争相恐后,急着往起爬。一边借着车辕的遮挡迅速藏起身形。
地上凉与不凉的无所谓,关键是还有一声幽叹在那儿放着呢,对方是人是鬼也不知道,总得一探究竟不是。
是车把式诈尸了吗?
还是叫“姑姑”的那个怪物又重新跳出来作妖了?
二人伏在车辕一边,尽量放低身形,苏凝霜紧紧抱着龙渊的胳膊,身子紧紧贴在他身上,就这样还在瑟瑟发抖。
龙渊则是一只胳膊被苏凝霜抱着,另外一只胳膊撑着车辕,二人一时间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继而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敢将视线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不敢看!
谁知道会看到个什么东西?
适时一只夜枭的哀鸣响彻层林,更是吓得二人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
“早知道这样,我们早离开这儿多好啊,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到风雷城了。”
苏凝霜恨不得整个人都钻龙渊怀里去,闭着眼睛,一看也不敢看,后悔不及。
“嘘!”龙渊赶紧嘘她,“别说话,好像是车把式诈尸了。”
不说则以,一说更吓得苏凝霜魂不附体,哇哇大叫,也霎时将龙渊抱得更紧,只差没把龙渊的胳膊当场卸下来。
诈尸,岂不是比见鬼还恐怖?!
龙渊赶紧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他根本就没死,之前应该只是被姑姑吓晕过去,这会儿又被冻醒了。”
“那怎么办啊,我们又打不过他!”
苏凝霜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紧张万分。一紧张,就又忘了有“姑姑”这回事儿了。
“静观其变!实在不行就跑。”龙渊嘴上虽然说着“姑姑”,其实早将它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亦或者,从内心深处,他就一直未曾接受它存在这个事实。
龙渊一边说,一边透过车辕的缝隙,偷偷观察“诈尸”的车把式,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妖。
一边又紧紧抓住苏凝霜冰冷的小手,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
另一边,借着惨白的月光,龙渊清清楚楚看见,车把式竟然真从地上缓慢坐了起来。
而且一边坐起,车把式还在一边伸手去不断揉搓着后颈脖子,一幅十分痛苦和恍惚的模样。
起身起到一半,车把式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立刻手一撑地跳将起来,一边跳还一边团团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嘴里还一边胡言乱语,“鬼,刚才那个鬼哪儿去了?”
看车把式一幅精神失常的样子,龙渊情不自禁将身体再往后缩了缩,生怕被他看见。
车把式转了几大圈,掉在地上的斗笠都被踩瘪了,披头散发,继而看到软剑,又弯腰捡起软剑疯狂地挥舞。
边挥舞还边对着空气嘶吼,“出来,你给我出来,看我不一剑结果你的性命。我地龙周戊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车把式疯疯癫癫,将一地残雪踩得“嘎吱”作响。
软剑“噼啪”的声响更是吓得龙渊及苏凝霜心惊肉跳。
因为极度害怕,终于,苏凝霜还是禁不住“啊”了一声,身子也竭力往后躲去。
这一声本来很小,很细微,但还是没逃过车把式敏锐的耳朵。
听到喊叫声,车把式的身影顷刻在原地消失,下一刻,竟已如鬼魅一般出现在龙渊、苏凝霜二人身后。
这就是人间道通幽镜武道强者的修为吗?
龙渊根本没看清车把式是如何消失的,又去了哪里,只是感觉车把式消失的同时,背后便有一股强劲的冷风强势袭来。这股冷风他熟悉,是车把式软剑刮起的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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