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都没出上力,就光顾上捞旱鸭子了。”
李左车看着被捞起的齐军士卒在那一个劲儿的吐苦水,间或还有褐绿色的藻类被排出,摇头无奈道。
要知道为了应对这次的齐军来袭,他可是将在东北部最边远拉练的士卒都调了过来。
李牧近些日子身体一直时好时坏,一到春冬就伴有咳嗽,军中事务都交由李左车以及钟离眜这样的小辈处置。
本想着能大展身手,就像曾经上谷郡打狼猎胡那样,谁想齐军就是这样的银样腊枪头表面光。
早知道还不如学钟离眜率领着海船战舰横冲直撞来得过瘾。
没能得偿所愿,自李左车往下难免都带了几分戾气,在对齐军士卒的捆绑推搡中下手就有些重。
“就是你们几个说有重大秘密要禀报?”
被押过来问话的三人抬头望了一眼,又都低下了头。
“小人就是东海渔民,平日里驾船出海,没想到撞上了两军大战,我们真的不是齐军,小的是无辜的。”
“谁问你干什么的了!”
押解的小校扬手作势欲打,唬得说话的渔民一缩脖子。
“机密,你们口中的机密!”
常年跟随祖父沙场征战,举止间都带着威严的军势声威,吓得被问话的三人一哆嗦。
戏演完了的韩经对仍在一角负隅顽抗的姬一虎都懒得多瞧一眼,毕竟从来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与其鼓动唇舌加以奚落彼人此时之落魄,还不如瞧李左车他们审讯吓唬这几个来历不明的齐国海民有趣。
“我说,我说...”
“我们确实不是齐军士兵”,见李左车再度露出不耐的表情,赶忙加快了语速,“但我们也是当差的。”
“莱侯,我们是奉莱侯之命出海的,一直以来都是莱侯府在后面资助支持,目的是为了寻找东海鲛人。”
韩经听到这,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又是个被方士迷惑,寻仙访药以求长生不死的贵族。
生老大劫,连咸阳宫的那位都看不开,遑论他人呢!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
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
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
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
这不过是民间传言,韩经等人只是当志怪逸闻来听,列国王宫收藏的鲛珠只是生得比较大比较圆润的珍珠罢了。
贵族之间喜用的无烟鲛烛以及鲛鱼长明灯,不过是海中鲸鱼捕上来后提取的鲸油,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之事。
“本来与我们一起的还有莱侯府上的管事,一向也是由他们下达前往哪处海域的命令。”
“只是前些日子他们都没有出现,耐不住,弟兄们才自行出海看看是不是会有所收获的。”
肯定是大军聚集,莱侯府上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通知这几个外围办事的罢了。
韩经轻笑,这个时候开始,外包合同工就没有知情权。
“莱侯,哼...”
李左车听了这些,对这几人口中的秘密嗤之以鼻,“你们齐人整天就痴迷于此等虚无漂渺的传说里,君臣上下都没有个行正道之人。”
“同样是朝堂砥柱基石,莱侯比之成侯,田建比之威王,悬殊若此,齐国焉能不败!”
成侯就是齐威王时的名臣邹忌,齐国崇奉黄老之学,人治重于法治,国力强盛与否,全看当代君王的能力品性。
李左车如此作比,未尝没有感叹故地赵国那一系列蝇营狗苟之事的意思。
“我说的都是真的!”
见自己三人暴出大秘密,对方还不信,“此事还涉及到宫里。”
“莱侯府总管他们在海上喝醉时曾经吐露过,莱侯也是为大王办差,真正在寻找鲛人的就是宫里。”
“你们齐国人惯会用大言欺人,看在你的故事这么有趣的份上,本将军会让人在苦役中稍微照顾你们一下,给你们份轻松的活计。”
李左车摆摆手,“好好下去干活吧,这么好的口才,不去说书真可惜了。”
本以为这几人带来的是军事机密,没想到就是志怪奇谈,纯当个乐子听了。
“将军,将军,我怀里有图形画册,被大军扣押的船上还有海图,上面显示了哪里有鲛人曾出没过。”
被绑押的几人挣着身子不肯随士兵走,而后还真的在他的怀里摸出羊皮卷。
图册明显是用特殊鱼脂硝制过的,浸水了也不虞化开墨痕,李左车展开后,先是漫不经心,紧接着却露出严正的表情。
韩经一直在笑看这场闹剧,李左车脸上的表情变换也勾起了他的兴致。
“世上果有鲛人邪?”
在递过图册时,李左车还犹疑得问了一句。
自打来到汉城,与韩经相处久了,也就益发感觉到主公的无所不知。
好像除了排兵布阵,论及天下间的奇致博闻,范师傅加上公子非都没有主公来得广博,这点连自称儒家博学杂闻第一的张苍先生都自叹弗如。
韩经表示,前世的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干啥啥不行,抬杠第一名的风中美少年。
此时发问,也是寄希望于神通广大的主公能为之解惑。
韩经曾经看过一期寻找深海美人鱼的探索类节目,当时是抱着美好的期待与幻想。
随后,就被名为儒艮其实就是南海牛的这种生物戳破了心底的所有遐想,自此以后,美人鱼的形象就根深蒂固的扎在脑海里。
不过,此时手中拿着的画卷却是人身鱼尾的梦幻般存在...
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鲛人也好,人鱼也罢,这个形象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安徒生童话》那都是什么年代才产生的!
难道还有玄机粉同自己一样因为未知原因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是韩经的第一反应,也是脑海里所能想到的最佳解释。
家乡来人了,然后在特殊的机缘下画了这幅画忽悠齐王骗吃骗喝,一定是这样。
“快说,给你这幅画的莱侯家臣还说了什么?”
看见了主公的凝重脸色,李左车提起献图之人的粗麻布领,显得恶声恶气。
“关键是这幅画是谁画的,第一个提起出海寻找鲛人的又是谁?”
韩经拍了拍李左车的手背,让他将人放了下来,凑近了轻声问道。
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脖子,这才涩声回道:“好像是宫廷画师照着宫里的鲛人画的。”
“你再胡说!”
韩经圆瞪的眼珠子吓到他了,但还是坚持自己所听到的,“总管真是这么说的,而且此次出海抓捕鲛人,就是因为宫中的鲛人生病快死了。”
尾鳞都能治病延年的鲛人会生病,韩经益发对此人所说的有所猜疑。
但有一点能够肯定,齐王宫肯定有自己感兴趣的秘密,说不定家乡来的那名灵魂画手就在那里。
“押下去,严加加管,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与此三人相见!”
现在要做的是先将知情之人羁押,李左车以及几名近卫也被下了封口令。
“他们说的海图末将派人取来了,主公,要不要派人出海看看?”
李左车在两名亲卫去而复返后又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取来的海图。
“还不去宰了姬一虎,让他在眼前蹦跶好看么。”
韩经皱着眉给了他一个眼神,“田悦我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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