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对付来去如风的游牧之民组成的国度?
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太多的经验。
西周的宿敌犬戎、齐桓公讨伐过的山戎,都具有一定的农耕性和定居性,他们的机动力以及活动范围都多少为耕地所限制,无法与现在逐水草而居的狼族相提并论。
面对这样的敌人,中原向来是采取敌来我退,敌攻我守的被动防御,瞅准时机引敌入瓮,再大举歼之,大量杀伤草原部族的青壮牧民。
受挫的游牧民回归草原舔舐伤口,等到下一批狼崽子能弯弓骑马,就会开始朝长城周边侵蚀。
因为广袤的草原造成后勤供应的巨大压力,与草原的战争就是一场绵绵无期的拉锯战,消耗的不止是耐心和时间,还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军需。
出塞打狼就如同汉朝武帝征匈奴那样,赌上国运武运,祈祷不碰到沙尘暴,还有向导千万不要迷路。
蒙恬作为蒙氏子弟的佼佼者,这些年因为站队正确,简在秦王心,一路擢升得很快。
而他常年作为其父蒙武将军的副手,驻扎在长城之上,为帝国守御着北方边疆,与狼族交手虽然都是小打小闹,但总的次数早已数不过来。
蒙氏父子都深知狼族习性,因此在狼烟四起之际,第一时间回迁塞外秦民入长城,准备背倚长城雄关,给予恶狼迎头痛击。
打疼了这帮恶狼,它们自然就夹着尾巴逃了。
这回不比以往,狼族野心勃勃,大举犯边,将它们打得越惨,大秦北疆迎来太平年景就越长。
要出奇招,一举制敌,毕竟东面跟南面都在打仗,秦国如今的压力太大了。
“勇士们,我们是狼神的子嗣,而中原人是羊,他们用石头砌起城池,只会躲在名叫长城的羊圈里!”
“狼生下来就是生肉的,让我们扒开羊圈,用手里的弯刀代替锋利的爪牙去撕碎他们!”
头曼在大小头领的簇拥下,升起狼头大纛,高举黄金弯刀,震天长啸。
座下骏马如乌云踏雪,高高昂起马头,如同它的主人一般骄傲。
汗帐的门帘被人掀开,露出头曼最喜爱的宠姬胡姬的绰约身形。
老阏氏病重,胡姬是最有希望成为新的阏氏的宠姬。
此妇人识大体,通机辩,身段娇娆妩媚,加上更有特殊的技巧手法,独宠于汗庭。
即将接掌狼族阏氏的荣誉与权柄,她对头曼此行充满了期待,毕竟入中原的掳获有很大一部分将来是属于自己的。
头曼时刻记挂着这块心头美肉,鼓动完军心士气后,打眼望向汗帐,对上帐内那双柔媚的波斯猫儿眼,他更得意得一夹马腹,骏马扬起前蹄,作腾飞状,益发衬出头曼的粗野狂态。
“撑犁孤涂!”
“撑犁孤涂!”
“天狼神在上!”
......
草原的汉子在▄︻┻┳═一……出现之前,一直是能征善战的属性,骨子的热血稍一鼓动就沸腾起来。
“单于,天狼神降下神喻,大吉!”
插着各色羽毛,身涂怪诞纹饰的赤脚巫祝从牛粪堆里捧出烧裂开的龟甲,高高举起。
将龟甲捧在手心转着让部族勇士了看了一眼,巫祝完成了他的使命,退出人群。
羊皮袄下,勇士们更加嗷嗷叫唤起来。
仿佛长城已破,秦地城池任他们宰割,关中的铁锅铜瓮、中原女子纤细的腰肢、系于道中哭嚎涟涟的秦人牧奴这一切的一切都要向他们招手。
“走,我们去捕鱼儿海。”
不理会鼓躁起来的草原狼族,退出人群的巫祝对着毡帐里的徒孙们轻声说道,表情在纹饰之下看不出来,只是声音显得神秘非常。
“再不走,回头就都走不了了!”
见众人不解,面带犹疑的看着自己,巫将刚才卜筮的龟甲掏出,快速得朝徒孙们展示了一下,后者立马惊慌得开始收拾起行囊来。
一边催促弟子收拾祭祀器具,一边将龟甲郑重得塞进贴身的羊皮囊。
巫这个职业在草原中的地位是崇高的,被视作狼神在人间的行走,他们要走,路过的各处营帐处狼族士兵也没有敢上前拦阻的。
越过祈连山,穿过河套边沿的荒野,再经过前面的焉支山,就到达长城之外,陇西平原遥遥在望。
秦军与匈奴目前最大的利益冲突就在这河南地,现如今秦军战略收缩,将军队游骑以及屯堡之民都撤回了长城之内。
现在阳山以北连一个秦人的舌头都抓不到,好在以前这里是狼族的草场,头曼大军凭着过往的印象施施行来。
阳山仞高三百余丈,在没有测量工具以及测量方法之时,对于草原上的部民来说,这就是高耸入云了。
整个山势绵延,多崎谷茂林,地下河流汇聚与此,形成了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地面上,目光尽头,大河又重新分化为无数支流、地下水消失在草原深处。
这条道头曼的草原大军走过无数遍,每一寸草场、每一片树荫都有着草原牧人的痕迹。
草原骑兵向来不喜欢玩那些兵家的虚虚实实,讲究的是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大队人马并骑涉水过河,试图图穿过阳山对陇右长城发起迅雷般的攻势。
无边无际的骑兵队伍后面跟着的是更多用来充作军粮的草原羊,这些都是打下中原城池以前全军的吃食,等破城之后,中原物资,任凭取用,因此羊群约能供应两个月的所需。
不用头曼吩咐,自有部族首领上前请示单于暂且扎营,容斥候打探排查清楚,谨防有埋伏。
这样的地形,一旦遭到伏击,以巨石从山顶山腰滚下来隔绝狼族勇士,分割开队伍,里外不能兼顾,狼族大军就成了瓮中之鳖,任蒙武蒙恬切割分解,逐一被杀死在冰冷的山涧。
这真是狼族的噩梦。
因此头曼也愿意等斥候将消息带回来再作决断,选择走这条道,本也有着临河饮马的打算。
斥候的健马飞快得掠过周边,都没有发现埋伏,正在陆续归队。
已经有部族健儿等不及了,早早拔营而起,请为大军前锋,头曼壮其行,允之。
“单于……我心口猛跳,这种征兆,前方恐会有埋伏,汉人修习兵书,诡计多端,蒙武率领的秦军又与我们有过许多纠缠,对我们知之甚详。”
“不如召回前军,再多等等,我亲自带队上山检查后再过去。”
头曼看了看高耸的山川,盯着中原所在,望了望前方过去大半的马队,摇头:“秦人只会躲在城墙后面发弓射箭,绝对不敢在草原上与我狼族勇士争锋。”
他说这番话是有底气的,此次草原诸部全部随他南下,弯弓之士四十万骑。
而据中原里长城的“朋友”传来的情报,大秦正面临着三线作战,应顾不暇,蒙氏手上驻守这么长一段长城的兵力最多只有二十万,秦人不比草原牧民,其中骑兵只占三分之一。
更何况,陇西段由于秦国新夺河套以及河南地,还有好多地方没能及时修建长城连成一片。
处下守势的蒙家父子怎么敢拿为数不多的骑兵撒到草原上来打埋伏,拉出机动性慢的步兵,风险就更大了。
头曼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眼前无遮无沿的大军就是他的倚仗所在。
优势很大,A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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