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霖正在玩一个填字游戏。沈子砚敲门进来。
杜雨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调侃地说:“哟,少见呀,你也会敲门。”
要是在以往,杜雨霖调侃自己沈子砚一定会反击,可是今天,她一反常态,很大度地笑了笑,看着杜雨霖。
杜雨霖让她看得有些发毛,放下手中的纸和笔:“你有事吗?”
沈子砚想了想,大概是想怎么开头。
杜雨霖见她在思考,又纸和笔玩起来,边玩边说:“要没事儿的话就出去吧,我等一会儿要见一个客人,你在这儿不方便。”
沈子砚咧嘴笑了一下,说:“是这样,前几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变成个男的,开着车在路上走,就跟你一样的那种汽车,忽然遇见五个日本兵,然后我就把他们杀了。”
杜雨霖本来手里转着篮球,听了沈子砚的话,球差点掉下来,他抱住篮球看着沈子砚。
沈子砚手里比划着杀人的动作,边比划边说:“……我先用刺刀,然后是用胳膊勒,再然后再踢,把他们全给干掉了。刚开始我还以为就是个恶梦,没想到第二天就听说真有五个日本兵被人杀了,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
说到这儿,沈子砚停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看了杜雨霖一眼,继续说:“你说我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你说我有这样的本事是不是该到街上算命,我估计一定能赚到大钱,或者说如果我能提先通知日本人,告诉他们哪天哪天他们的兵可能被某人杀了,日本人会不会重赏我?”
杜雨霖放下篮球,坐直了身子,直视着沈子砚,冷冷地问:“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沈子砚往前凑了凑,说:“我没别的意思,刚才我不是说了嘛,就是想去摆摊算命,可是算命也总得置办些家伙不是,比如桌子呀,幌子呀,笔墨纸砚什么的,对了,还得买个墨眼镜,这样才像那么回事儿,可是我没钱呀,我得想办法去弄几个钱置办这些东西,你说对不对,副处长。”
“那置办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呢?”杜雨霖逼视着沈子砚。
沈子砚无畏地迎着杜雨霖的逼视,“最少也得五百,不,最少也得一千块吧?”
“你最近很缺钱用吗?”
“是啊,啊,谁不缺钱呀?”
“真是巧了,我昨天晚上也做了个梦,我梦见我变成了一个女人却化装成男人去赌场赌钱,输了不少,然后想着找个冤大头敲狠狠地敲他一笔,你说我这个梦怪不怪?”
沈子砚愣了愣,嬉皮笑脸地说:“你这个梦好,听说做这种梦的男人能娶三姨太太,能取得起三老婆的男人一定是个大财主,恭喜呀,杜副处长,你将来要是变成了大财主可得多接济接济我们这些穷人。”
杜雨霖点了点头,“虽说我现在还不是什么大财主,不过呢,你那置摆卦摊的钱我替你出了,你好好地干,干好了也能成个大财主。”说着掏出钱包,数出一千块递给沈子砚。
沈子砚欣喜地刚要接钱,杜雨霖却把钱往回一收,“我在美国时曾听说过一句话,知道秘密越多的人往往死的越快,就算成了大财主也不能有命赚钱没命花钱,是吧?”
沈子砚一把抢过杜雨霖手里的钱,“没事儿,我这人一向命好,对了,我这个人记性很不好,尤其是手里有钱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了。”说着笑嘻嘻地转身跑了。
看着沈子砚的背影,杜雨霖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道:“打了一辈子的雁,没想到让这么个呆雁给啄了眼。”
……
下午,快要下班时,杜雨霖正在仔细地擦桌子准备下班,李志翔推门进来。
李志翔手里拿着一张纸,看着杜雨霖脸贴着桌面检查擦得干不干净,不由得笑道:“雨霖呀,你呀还是改不了这爱干净的毛病,一个大男人的不用那么讲究。”
杜雨霖笑了笑:“这是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里养成的习惯,在那里学生的桌面不干净要受罚的,处长,你找我有事儿?
李志翔把手中的那张纸递给杜雨霖,“炮局监狱有七名犯人要送到天津防卫司令部,你辛苦一趟。”
杜雨霖接过名单看了看,“个个都是大人物呀,这是共党的,这是军统的,这是中统的,怎么着,这是要毙呀?”
李志翔点点头:“应该是,要保密呀,别让他们给劫了。”
杜雨霖点头:“明白。现在就去吗?”
“现在就去,车在外边等着呢。”
杜雨霖收拾了一下,出去了。
李志翔站在窗前看着杜雨霖上了车之后,他马上把门从里边锁上,然后掏出一串钥匙,小心而仔细地一一打开杜雨霖办公室内所有的抽屉和柜子。
由于出身于军统,开锁对他而言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他翻遍了杜雨霖所有的抽屉和柜子也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不死心,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突然,他无意间发现在一个抽屉里有一个文件夹内有一张空白纸,他觉得这张纸有些蹊跷,就拿起来看了看。
正这时,忽然间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李志翔看了电话机一眼,把那张空白纸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从侧着脑袋从侧面看了一下纸面,纸面上有一些极不容易看到的笔痕。
电话不再响了。
李志翔把那张纸平放在桌子上找了一枝铅笔轻轻地在纸面上涂了涂,纸面上隐约出现两个英文单词:Fuck?You。
李志翔懂一点英文,也知道这两个单词的意思,他刚想把它揉成团,转念一想,找了块橡皮轻轻地擦去上面的铅笔痕迹,又把那张纸入在原处。
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有人在敲杜雨霖办公室的门,敲得很急。
李志翔掏出手枪,快步躲在门后,听着外边的声音。
“七哥,七哥,你在吗,是我。”是李化龙的声音。
李志翔悄悄地打开手枪的保险。
李化龙更加用力地敲门。
……
杜雨霖从天津回来天已经很黑了,而且起风了,下着小雨。
他开着车急匆匆地往家赶。
路过一家当铺门口时,杜雨霖忽然看一个高挑的女子用手中的包遮着头正焦急地四下看望,是叶茵平。她旁边还停着辆洋车,一个车夫模样的人正蹲在那修车。
杜雨霖把车停下,摇下车窗,问:“叶小姐,怎么了?”
叶茵平见是杜雨霖,惊喜地跑过来,“杜处长,是你呀,”指指旁边的洋车,“我刚从一位同事家回来,没想车坏了,我……
杜雨霖打开车门:“上来,我送你。”
叶茵平向车内看了一下,问:“方不方便?”
杜雨霖说:“方便,我正好回家,顺路。”
叶茵平说:“你先等一下。”说着,顶着雨跑回去,掏出一枚硬币递给那个车夫,然后又跑回来,上了车,坐在杜雨霖旁边副驾驶的位子上。
叶茵平掏出手帕边擦拭着湿露露的头发边问:“杜先生,这么晚了,你这是从哪回来呀?
“去天津……”杜雨霖顿了一下,继续说:“见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呀?”
“一个大学的同学,刚从美国回来。”杜雨霖顺嘴胡扯。
“我听说你是美国弗吉尼亚军校毕业的?”
“是小李子告诉你的?”
“是啊,我原来也想去美国来着,可是后来没去成,最后去了日本学了护士专业。”
“你在日本呆了几年?”
“前前后后三年多,将近四年吧。”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杜雨霖忽然看见“华莱士”从远处跑来,对着他一阵的狂吠。杜雨霖见状,马上停了车。
“华莱士”咬着杜雨霖的裤角使劲地往家的方向那边拽。
杜雨霖把它抱上车,然后自己上了车,加速往家赶。
叶茵平见杜雨霖脸色异常凝重,小心地问道:“这是你的狗呀?”
杜雨霖点了下头,加了个档。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杜雨霖又点了点头,又加了一个档。
他的车风驰电掣似地往他家的方向驰去。
一到家门口,杜雨霖看见田妈和田庆云两人打着一把伞向他这边的方向张望。
杜雨霖下了车,问:“出什么事了?”
田妈真抹眼泪,“都怪我,都怪我呀。”
田庆云安慰道:“妈,你别哭了,这事关你什么事。”然后对杜雨霖说:“少爷,四姐她……死了。”
“什么?”杜雨霖扔下他娘儿俩冲进院子,田妈母子跟了进来。叶茵平也悄悄地跟了进来。
杜雨霖一进屋看见家里像是遭了土匪似的,一片狼籍。李化龙正带着警政局的人几个人在勘察现场。
杜雨霖问李化龙,“四姐呢?”
李化龙说:“拉走了。你下午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也不见你的人影。”
“四姐怎么死的?”
“让人捅了六刀,现在看可能是入室抢劫。”
杜雨霖回头问田妈母子,“你们俩当时在哪儿?”
娘儿俩相互看了一眼,田妈浑身发抖,一句话说不出来。田庆云说:“下午我妈要去菜场买菜,我带着‘华莱士’跟她一起去的,回来就看到四姐倒在地上,满地是血。”
警政局的几个人勘察完毕,向李化龙点了下头。李化龙说:“七哥,我们先走了。”
杜雨霖点了点头,几个人先后离开了。
杜雨霖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着四周。田妈走到杜雨霖跟前,“扑通”跪下,“少爷,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骂我吧。”说着号啕大哭起来。
杜雨霖搀起田妈,“田妈,你这是干什么嘛,”接着对着田庆云吩咐道:“扶你妈去厢房休息一下。”
田庆云扶着田妈出了房门。
叶茵平悄无声息地收拾起屋内乱七八糟的东西。
杜雨霖忽然想起她,抱歉地说:“叶小姐,你看我这一急,把你给忘了,你别收拾了,等会儿让田妈收拾,我送你回家吧。”
叶茵平看了杜雨霖一眼,“她都那样了,还能收拾吗?没事儿,反正我也不着急回家。”说着又低头收拾了起来。
“华莱士”站在屋子中央,看了看杜雨霖又看了看叶茵平,对叶茵平叫了一声。叶茵平看了它一眼,冲它招了招手,“你是不是饿了,来,我给你弄吃的去。”说着带着“华莱士”走进厨房。
杜雨霖忽然发现自己的脚踩在一片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上,他随手拽了条沙发巾擦了擦鞋底,又蹲下身,笨拙地擦着地上的血迹。
不大一会儿,叶茵平站着一盆热水和一个抹布从厨房走了出来,见杜雨霖在擦地上的血,他蹲下身用胳膊轻轻挤了杜雨霖一下,缓声说:“那狗我喂它东西它不吃,你去喂喂吧,这儿我来弄。”
杜雨霖沮丧地扔下手中沾满了血的沙发巾,走进了厨房。
叶茵平跪在地板上仔细地擦了起来,看情形俨然是这家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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