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过来抱我吗?”我吃的东西不多,但在下午的阳光中觉得空气更热了。
“啊?不行。”他愣了一下之后干脆地拒绝了。
“你得帮我,我不能一直坐在这轮椅上,医生既然说我既然腿没有问题,那花时间恢复和练习,用不多久就能重新走路了。我只需要你过来抱我起来,扶我走走。我自己现在可能站不起来。”我解释说。
“你这么说,那确实是应该。那你需要手杖吗?”他问。
“抓住我的胳膊,别把我扔出去就行。其他的让我先试试之后再说。”我想先看看自己能不能站得住。
“或者我把你直接放在地上,你自己试试能不能站起来。”他说。
“也可以,这是个办法,就像幼儿学步一样。其实我就是有点怕自己站不住摔倒了,但从地上开始扶着东西自己尝试着站起来走又是另一回事。”我觉得他的建议有理。
“啊?你真想啊?”他倒是显得意外。
“毫无疑问,你怎么还犹豫了?”我把轮椅停在草地边上,看着地上的窄叶草坪,和那些尖锐的叶片,想着如果自己没能站起来,那结果就是那个词:如坐针毡了吧。吸一口气,把脚尝试着踩在草地上,被晒了一上午的草叶干爽温热,那些叶片虽然看似尖利实则柔软,踩在上面热热麻麻的意外地舒服。心里有了数,双手撑起身子想站起来,却清晰感到腰腿之间无力承接,身体一软摔向前面,双手撑地跪了下来。
“唔,哈,其实也没多糟!”我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兴奋地说,“这块草地就是为了我这样的病人准备的吧。”接着我翻身躺在草地上,左右滚了几下,然后又坐了身,感觉身体问题不大,想来也就是腰腿肌肉放松得太久还不太能发力。
“像这样的天气很适合我出来在外面,你知道今天什么温度吗?对了,今天是几号啊?”我想起我还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呢,上海的四季植被区别似乎不大,我猜不出现在大约是什么时节。
“今天?星期四,22号了。你感觉怎么样?你刚才摔地上那一下还吓了我一跳,真怕你伤着。”他回答说。
“我有数,再说我这么年轻就这样摔一下也不会有事的。嗯?对了,你看我像是多大岁数?”我忽然似乎没法确定自己是什么年纪的人,我在刚才在观察自己的脸的时候并未想起这件事,当时只感觉自己大概二十几岁,其他并未细想,然而是否确实如此是二十几岁,却也未必呀。
“你?二十五岁?我同事通知我来的时候只说是个年轻女人,他们也没说你多少岁。二十五岁上下差不多吧,虽说化妆和保养能让女人的年轻看起来更年轻,可你现毕竟没化妆,所以,看皮肤看脖颈看眼角,嗯,总的来说二十多岁应该是没错。”看来,只从外表看我们的结论差不多。
我点点头,这年纪挺好。
“你刚才说今天是22号?那是几月啊?”我刚才听到22号时候没什么感觉,似乎说是哪一天都一样,但是月份就不一样了,像今天这样这种气候的月份不是初夏就是初秋。
“九月啊,9月22日,正好是秋分。”他说。
“九月下旬啊,九月下旬…那我不就是9月13日被送进医院的?正是开学不久的时候啊…,还是想不起什么。不过再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放假耶…”我躺在草地上,枕着双手望着笼罩这薄薄云丝的蓝天一边轻声自语。心里盘算着这上下十几天,没什么收获,只是想到马上要过国庆节,高兴了一下。
“你在国庆节的时候放假吗?打算怎么过?”我随便问,他还是实习生,可能会放假吧。
“放假啊。不过我们报名了城市生存赛,这七天我都要花在这个比赛上面。”
“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军事型小队对抗赛,每期主题不定。”
“啊,那你们用枪吗?”
“仿真枪和着色弹,以及其他仿真杀伤性武器,这些都是主办方提供的,双方都一样。其他辅助型装置器械可以自备,比如望远镜,声纳,迷彩服装,摄像照相,电脑电话,等等都可以。”
“那是你们警校组织的吗?”
“不是,只是合作,主办方另有其人。我们优惠在报名不收参赛的其他费用,如果是外人报名那还要交参赛费。”
“有奖品吗?”
“有,等不同奖品不同,因为顶级队伍准备的装备那就太豪华了,甚至还有光学隐形和红外隐形服,而且还有专门的分析团队,这样队伍就不是我们这个级别抗衡得了的,所以他们在高级组拿到的奖金就非常高,而我们这个级别能拿到的不错的奖品里我看中的是一年的实弹射击卡。 ”
“光学隐形?能达到真的隐形?”我有点惊讶。
“也不是,越近越仔细看就越容易看出来,还有穿着的人不移动就最难被发现,移动就会容易被发现,越快越容易。”他对我解释。
“那这样看也不算奇特。”我大约理解这个原理,就是侦测对方观察点并且主动调整自身色彩分布以适应周围并欺骗对方观察点。
“确实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理论很好提出,难的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进行小型化精确化改进,这个才是花费最多的地方。所以如果要买到一件旧版的并不需要花多少钱,而最近的那就要几十倍了。”他说有道理,能达到轻薄便携精准等等人类提出的各种要求才是关键,大量的科技产品都是如此。
“那这种比赛一个队伍有多少人?”
“12个人,但不一定全会上场,要看主题和场地,报名是十二个。”
“那这种比赛你们可以多参加,不要钱还有奖品,而且听起来就很好玩。”我挺憧憬这种玩法,也许我以后身体恢复了有钱了之后可以试着去看看。我翻身趴在草地上,把脸贴在草叶之间,就像隐蔽于野外的士兵,过了一会儿我慢慢抬头侦查,然后看到他正在看我。
“起来吧,周围人看到你以为在这发什么疯,一会儿过来围观你我可不好解释。”他说。
“没人会指责一个在进行康复练习的病人。”我撑起双手,躬身坐起,跪坐在地上,“看,我离站起来越来越近了,我现在特别能感觉我腿上的肌肉!”
“你这样跪着更难看,像日本人,那种老的战国时代的武士的坐姿,我在你旁边像随从一样,你赶紧起来,要不就换姿势坐着。”他不满地让我换个姿势。
“你知道关于我多少事啊?”
“你们放假了谁来管我啊?”
“谁负责我的案子的,什么时候会来找我谈?”
“哎,国庆节快到了,那中秋节是不是也快到了?”
“Marina为什么来中国工作?算了,这个不奇怪…”
“我想吃鱼…”
我一边将各式问题抛给他和他聊着,一边在草地上抻腿扭腰打滚儿。浑身上下筋骨并无不适之处,只是稍稍有点疲劳,这不是问题,就是躺得久了而已。原本皮肤之下麻木感阴冷感一扫而空,额头背后随之变得湿润起来,轻汗开始从蔓延起来,身子一热,仿佛信心就跟着膨胀了,站起来走几步这种小事在我心里变得甚是不在话下。
心下定了主意,脚下蹲在地上,挺身而起,有点摇摇晃晃,估计血压还有点没适应。站定少许,抬脚小心迈出一步,除了感到脚下有点发飘之外也并无其他问题。大着胆子原地小小跳了几下,稳稳当当的。哎,毕竟是躺得不久,问题不大,我这就能走能跳了!
若我说行走是人类尊严的重要一部分,估计所有人都会认可。
“当我站起来之后,你相信吗,现在我觉得我所有的烦恼一下子都没了,成功能点燃自信,看来多小都行,小到走路这种小事都可以”,我很满意自己的得意。“如果我现在从医院溜了会么怎样?”
“你会哭着报警让我们接你回来。”他嘲笑说。“或者即便有人收留你我们也会把你找回来。并且说你也没理由逃跑啊,你又不是嫌疑人。”
“我没真的想走,我就是好奇我的自由度有多大。”我回答说。
“论自由度,你和任何其他公民都是一样啊,现在如果你能提供你的身份住址,那么在医生认为你的健康状况达到可以出院的水平之时你就可以离开医院回家了。 如果你不是中国公民,只要你证件齐全那也不会有问题,不过如果你是非法滞留,那你就有麻烦了。”他说。
“我会不是中国公民?谁开除我了?”我都没听说过,哪看出我可能是外国人了?
“没确定你的身份之前我们当然要把可能性都列出来。”他回答。
“这样?那感谢你把我是外星人的可能性排除了。”我觉得他在卖弄自己自以为是的严谨。
“我没见过外星人,可说普通话的外籍人员我见得多了。”
就算是有道理吧,像是东南亚各国,长相与语言确实不能作为国籍的判断准则。
“现在在中国的外国人很多?”我问。“算了,这问题蠢,又不是一百年前。”
“一百年前?那时候确实外国人很少,算是刚开始接纳外国人吧。”他说。
我不相信自己是外国人,因为自己总有自己的感觉,心中那些模糊的感受即便还不能被全部记起,却也全是中国的点点滴滴。
我没有多与他争论这件事,没定论之前没什么意义。夕阳渐没,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才是眼下要做的事儿。
我在房间里盯着太阳橙色的光线没落于地平线,九月份的落日意味着昼夜等长的的晚六点该到了,Marina 再次检查了我的脑袋,我带着这个发夹似的东西和她一起盯着屏幕看,一边交谈着一边看着屏幕上我脑子各区域闪闪点点,她给出的结论是我的思维能力有所回升,至于其他的似乎暂时没有什么改观。
“事情得靠时间来推进,明早上也许你就想起很多了。我晚上不会在医院,那个姓宗的年轻警察也不会在这,晚上你有事可以找苗护士,她是昨天最先发现你醒过来的人,你可以趁机谢谢她。”
“这种夜晚对我来说难免有点漫长了,我想,我能不能看看电视,找人聊聊天,至少借我本书,我还想要一面镜子,大一点的镜子,总之,我觉得我不可能就这么睡一整个晚上。”我晚上要一个人在这呆到明天起码8点,我得找点事做。
“这个不成问题,我会在CCM上给你开个权限,但别聊太晚。”
Marina给我展示的东西让我既意外又解释了我之前的疑问。CCM是一种中央链接控制系统,在整个医院广泛使用的一种应用设备链接系统,在低权限下使用语言识别为主。白天在病房里回应她说话的男声就是这个东西。
“Marina Rosenberg,新建客户权限。 ” Marina说,说完,回应的声音在房间响起,还是拿是个男中音。
“请录入客户语音样本。”
“现在你随便说点什么作为样本,内容无所谓。”
哦…
“我没有过去,我凭空出现,互与世界一无所知。但这是只在此刻,希望我的一切可以像明天升起的阳光一样重新充满我的脑中。愿一切顺利,让我可以在国庆节前处理好这全部的问题,让我能够自在地过个假期。不求于神只求与己,让我所拥有的快快回来吧。”我边说边看着Marina,我不知道要说多长。不过也不多,就这一百多字说完Marina就点头表示可以了。
“声音样本确认完成,请进行个性化设置,请确认客户名。“
“嗯,虽然你想不起自己是谁,但现在你要告诉别人你的名字了,给自己起一个吧,毕竟也就是个代号。” Marina说,她说的对,我总要个名字来给别人称呼。
“跟注册一个ID一样,但…还是要更像个真实的名字,我想,不那么认真的情况下,我想叫做忆白,记忆一片空白,符合我的现状。” 我想了个名字,我还不知道我要用这名字用多久。
CCM的个性设置很多样,但也不是全部需要,简单设定好了必要几项剩下的我可以随后自己自行做主,不过我的权限低也能做的也不多。完成之后这间房间就成为一个可以对话的意识体。
“那么,我该叫你什么?”我问。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给我个名字。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自己命名一个。比如,大角星。”这个声音回答。
“嗯?怎么讲?
“我想我如果我能动,我想去这个星星去旅行。“
“星际旅行…,我们活人最远也就去过月球,另外这大角星是什么位置,多远啊?“
“大约36.7光年,在牧夫座,理论上我能旅行的话花费的时间也是36.7年。”
“喔,来回整好一辈子,你还很懂。那么大角星,你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按你自己想应该是什么样的?”
“妄想有多远走多远但是要带着身边有趣的人的男人。”
“我苍白的生命里现在正需要点乐子,再压低一点你的嗓音,告诉我你所知道的有趣的事。”嗯,我挺喜欢他说话的方式。
“我的趣味毕竟取决于你,我们谈的越多,我们才会觉得越有趣…”
当苗韵推醒我的时候,我还没睡醒,然而即便我朦胧之下依然清楚地记得许多昨天的点点滴滴但也只有昨天的。我坐在床上,眼睛惺忪地点点头:你叫醒我了,但没从失忆里醒过来。
努力撑着眼皮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苗韵正盯着我脸看,她看着我终于睁开眼睛之后笑着说:你是这个医院里处境变化最大的,一天之前我们几乎认为你将会是个植物人,一天之后你好像和一个正常人一样了。Marina医生一会儿会进行检查,你觉得准备好之后我们就过去。
我听完,直觉得睡意又浓,咣当又躺回枕头,对着她嘟囔:睡十天也抵不了熬一晚…,你相信吗,我感觉自己对睡眠的需求高于普通人…,你有能迅速让人清醒的药吗…
容易呀,办法总是简单有效…
当苗韵推醒我的时候,我还远远没睡够,然而即便我朦胧之下依然清楚地回忆起昨天的事,然而却也只有昨天的。没有进展,看来我昨天晚上许的小小的愿望没实现,求己而己不助己呀!先不想了,我起身坐在床上,眼睛惺忪地点点头对她说:“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叫醒我了,但我还是没从失忆里醒过来。”
努力撑着眼皮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苗韵正盯着我脸看,她看着我终于睁开眼睛之后笑着说:“你是这个医院里处境变化最快的,一天之前我们几乎认为你将会是个植物人,一天之后你好像和一个正常人一样了。Marina医生一会儿会进行检查,你觉得准备好之后我们就过去。”
我听完,直觉得睡意又浓,咣当又躺回枕头,对着她嘟囔:“睡十天也抵不了熬一晚…,你相信吗,我感觉自己对睡眠的需求量高于普通人…,算了,不能让大夫等我,你有能迅速让人清醒的药吗…”
“药?有啊…你等等…”
说完她似乎走了出去,安静的房间里我急速陷入了睡意,然而一双凉凉的手顺着我的衣领按在了我的肩颈之间,“哎呀!”倏然之间我只觉汗毛全炸起来,身子直接又麻又颤,转眼间脸颊带着全身有忽地觉得发热,我双手控制不了地直接使了很大劲死死抓住她的手。
“唔,呼,好了,我醒了,我足够精神了!你手这月份还这么凉啊?”我把她的手移开,马上起身跪坐在床上,伸手抓被子围在身边,大口喘了好几口气。
“走廊就有冰水供应。好了,你准备好我们就出发。”她盯着我看看之后笑了起来。“你看,这效果明显吧,而且还很促进血液循环。”
效果太明显了,我连耳朵都如同烧起来了一样。
苗韵带我和Marina医生陆续进了候诊室。“有人想见你。我想这次复查他们一同观察结果能让你们有更直观的了解。”Marina对我说。
“哦,是认识我的人?他们来找我了?”我有点意外,昨天还毫无消息。
“只是警方的人,他们经手你的案件,我想你们都有很多想从对方那里知道的。”
来人不是我的亲友我也并不觉得失望。先看看警察们能告诉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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