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一下推开,瑾华看着门外的人却是一愣。来的哪里是什么郁兰,原来是个青衣公子,生得倒是挺清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就是不戴冠只随意拿银线束发,看起来模样有些轻挑,当下正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呢。
这人难道就是那个派人绑架她的?看他这样子虽然也像个权贵家的公子,但却又有些怪怪的,让她觉得他像是个来这里玩乐的纨绔子弟,又像个沾染风尘的佳公子,衣袖间似乎还携着点从烟花巷子里带出来的脂粉气,想来应该是个常喝花酒的主。瑾华想着,还是站了起来朝他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燕成荣闻言莞尔一笑,几步走到瑾华面前,对瑾华柔声道:“在下燕成荣,承蒙不弃的‘承’,一荣俱荣的‘荣’。”
他对自己的名字这番解释让瑾华不由得一怔,瑾华微微仰头看着他,像看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星子,竟莫名感到刺眼。她翕动了两下嘴唇,始终没有说什么。
她原本想告诉他,她叫瑾华,瑾瑜的“瑾”,年华的“华”。可是她转瞬间想到,可就是他把她绑架来这里的,她叫什么名字,他当然知道,而且他也没有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回不回答都无所谓。
“委屈你了,他们竟然挑了这么个破地方让你住……”燕成荣忽然哑声,停顿了一下之后又说道:“哦,或许对你来说这地方也不错,毕竟好过贫民家的破草屋太多了,不是吗?”
呵,是在嘲笑她是贫民出身吗?瑾华不由得暗想,眼光垂了下去,正想说点什么,却听燕成荣又说道:“破草屋我也住过,我知道是什么感觉。”
瑾华想也不想地说道:“我可不知道住破草屋感觉如何,我只住过土屋,盖泥瓦的那种。”
燕成荣低眼看着瑾华,嘴角不由得一牵,似笑非笑的,接着又淡然地问她:“你是从寿州来的?”没等瑾华回答,他又自己说道:“我是从杭州来的。”
瑾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她并不感兴趣他是从哪里来的,她现在只想知道他把自己弄到这么个地方到底想做什么。瑾华冷冷地说:“你不必说些无关的话,我只想问一句,你让你的人把我弄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等等!瑾华忽然间想起来,他刚才说,他叫燕成荣?刚才她因为把注意力放到了他对他名字的解释上,却忘了关注他的姓。他说他姓“燕”,这个“燕”,难道就是燕京平的那个燕?
如果真是那个“燕”,那么燕京平也对宇文宸轩有所图,或许正在做着对宇文宸轩不利的事情,又或者会是他一手策划了这整件事,等到宇文宸轩到处查找她下落的时候对他下手,或者说利用她去威胁宇文宸轩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瑾华想着,耳边又响起燕成荣的声音,他云淡风轻地说:“要抓你来的人不是我,是我的主人,昌宜侯府的小侯爷——燕京平!”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至于,他为什么要抓你?这我却不知道是为何了,他只是要我到这儿来,告诉你,宇文宸轩绝对不可能登上皇位,除非他做梦。”
燕京平,昌宜侯府的小侯爷?他虽然是朝庭众多大家族中出色的子弟其中一个,因为前些日子皇上削弱苏家势力时就将皇城卫兵的军权交到他手上,使得他从此成了除了皇家子弟宇文定邦之外唯一一个能够与宇文宸轩抗衡的人——可他到底是姓“燕”的外族人,不姓“宇文”。
他就算是有那个手段和谋略去争夺皇位,如今大周表面上国泰民安,纵然是有内忧却无外患,他既不能杀敌立功又不能重置身世,顶多就是扶持一位皇储,挟天子以令诸侯。
倘若他真对皇位有所觊觎,就是逼宫夺权,名非正言非顺也难以服众,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百姓朝臣怎么会服从他这个不忠不义的篡位反贼?燕京平看上去分明是个心志朗正的睿智之人,怎么会连这样的大义也不明白呢?她当时还真没看出来。
若燕京平真是要跟宇文宸轩对立为敌,那么从此以后在朝堂之上,除了秦王宇文定邦和他身后那个苏家,又多了个燕京平,而他身后的燕氏家族,也绝不是寻常之辈。
宇文宸轩自小离开宫闱,好不容易蛰伏到了回宫认亲的那一天,重新拿回了自己的皇族皇子身份和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距离登上皇位身前尚有许多阻力,不待他排除万难,乃至百十难,这半路上却又蹿出来一个异姓君侯燕京平,往后他要登上皇位又将面对着数不清的艰难险阻……
瑾华一瞬间又想起宇文宸轩埋头批注卷宗时的严肃表情,想起他思考问题时锁紧的双眉,不由得替他担忧了起来。夺回皇位这条路是何其漫长而弯环崎岖,他又要受多少的疲累啊。
燕成荣见瑾华绣眉深蹙,也不由得眉尖一锁,但语气仍然是很轻松,“其实你很清楚,一个在皇宫外活了十几年的皇子,纵然能够再度回到宫中和皇上相认,这座禁城还会认他?时刻充斥着权势争斗的宫廷朝堂会容得下他?你们原本可以在宫外做一对快活的野鸳鸯,为什么偏偏要回到皇宫来当一对笼中鸟?”
瑾华听着燕成荣的话,不由得讥讽地扯出了一抹笑来,她暗自咬了咬牙,“什么‘野鸳鸯’,什么‘笼中鸟’?也只有你会把自己比作这些俗气的鸟儿,只知道苟且偷生,我们可不一样,是要像大鹏一样用翅膀去丈量长空,征服大海,要过就过荡气回肠的一生,而不是只有什么情情爱爱。”
燕成荣听了瑾华的话,很好笑似的轻哼了一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梁,低头看着一脸写满豪情壮志的瑾华说:“哦,理想倒是很伟大,只可惜,不还是困在了这间小小的客栈里?”
瑾华不服气地抬眼望着燕成荣,“蝴蝶展翅之前不也在茧子里困着吗?我……”瑾华说到一半忽然愣住,跟这么个人说这些做什么呢?又不能让她自由,也不能帮到宇文宸轩任何的忙,她低下头去,冷淡地说:“他是皇长子,继承帝位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事,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评价他能不能坐那个皇位,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燕小侯爷他应该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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