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重卿的溪卫峰似乎没什么大的变化, 甚至因为甘呈几乎没动静的伤势,几位峰主经常带着弟子过来,反而还热闹了不少。
因为重卿的离开而失落的似乎只有大师兄元子君。
溪卫峰后山,元子君蹲在地上,一点点地把那些死去的树木清理掉, 然后再栽上新的幼苗, 他袖子挽起一捧一捧地给小苗盖着最后的细土, 心思却回到了许久的以前。
那个时候甘呈突然闭关, 他和师弟就是每天在破岳峰修炼之后, 都会来后山栽种一棵树木,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等到师父出关的时候那些树苗已经在充沛灵力的滋养下深深扎根,枝叶繁茂花朵密簇,却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的一片狼藉。
缓缓立起身,因为长时间的下蹲眼前黑了一瞬, 他虚抚着额头闭上眼, 待头晕的情况缓了一下才转身朝镜湖走去。
师弟不告而别,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寻他,只是师父看起来并不十分在意的样子, 他自不好去打扰师父, 心里的奇怪也只能埋在隐秘之处。
他取了水把沾满了泥土的手洗净,又仔细地以净尘术将自己身上清理了两遍,这才准备回去。他走了两步,又突地转身看了看身后这一山的狼藉, 被他断断续续补上的幼苗在这些折断的树干枝干面前毫无存在感。
元子君似染了墨的长眉蹙起,像是要通过这狼藉看清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如之前一样毫无收获。
只是一知半解,没人愿意告诉他真相。
……
“今天还是没动静吗?”厉长川看着甘呈摊在身前空空如也的掌心,那里依稀残留着风灵力的痕迹,但那强度却连炼气初期的弟子都比不上。
甘呈甩了甩手向后靠进铺了软垫的椅子里,语气随意,“可别小看这缕风,这可是是我现在最强的招数,能一下子吹起你好几根头发丝信不信?”
厉长川不理会她的玩笑,只是将目光投向一边摸着下巴对着一本书册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路由,“还没有结果吗?”
路由看都不看他,摆摆手,“正找着呢,别吵。”
厉长川脸色冷漠。
“……”路由一把合上泛黄的书册,伸手拉起甘呈的手腕仔仔细细地探查了一遍,连细枝末节都没放过,时间越久脸色越是严肃。
甘呈任那股来势汹汹的灵力在体内游走,却没有感到一丝经脉被触动的灼痛,看着她越来越严肃的神色,不禁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我要死了?”
“死什么死,”路由白她一眼,“有我在谁也别想把你魂勾走。”
甘呈笑眯眯,“别这么严肃嘛,只要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行。”
“你倒是想得开,不过你这情况确实奇怪得很,明明一个月之后经脉就应该慢慢恢复了,竟然还停在原来的模样……”
路由皱眉思索着她的异常,明明一切都是在她的看顾下进行的,却依旧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这直接挑战了她的专业领域,偏偏她还没有解决的办法,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路路别着急,慢慢来。”齐默扬摇着丹霞扇踏过门槛进来,声音含笑语气轻松松,一下子扎到了正愁闷的路由,她眼一厉,极速旋转的灵力漩涡便凭空出现,要将这烦人的花枝招展的男人扔出去。
齐默扬也不反抗,任她把自己卷起来往外送,一边还说着,“你可别后悔啊。”
路由冷笑,一把银针在指尖闪着熠熠寒光,“后悔你徒弟!”正要瞄准那人,齐默扬身后却突地出现一个穿着墨蓝儒衫的身影,一把把他从漩涡里拽了出来。
屋里三人一愣,齐齐开口,“陶师兄。”
陶知舟含笑点头,将碍事的齐默扬扔到路由边上,行走间环佩相击清脆悦耳,他在一边的椅子款款坐下,“这几天感觉如何?”
甘呈摇头,“还是老样子。”
陶知舟又转向被齐默扬守着的路由,“可从《东一医经》里发现了什么?”
路由微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她已经将这本天渊阁里最为珍贵的医经翻了个滚瓜烂熟,却依旧找不到甘呈身体的原因。
齐默扬没有椅子,索性站在路由后面给她捏肩,“还有时间,慢慢来。”
陶知舟沉吟一会儿,正当众人觉得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蓦地换了个问题,“你们可还记得之前那个发狂魔化之后被送回魔域的魔族立海七?”
厉长川点头,那年轻的红眸魔族虽是残缺了代表力量的半只魔角,一杆凌厉的长·枪却深得他喜欢。
“他在蓝田域受了重伤,无法抑制,只能回到魔域疗伤。”
“说明他在蓝田域无法恢复……”甘呈一激灵,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陶知舟,他目光依旧是那样的儒雅温和,淡棕色的瞳仁似是看透了一切,对着她微微点头。
在场几人都是峰主尊者的级别,看着两人的神情一点便通透。
厉长川剑眉微皱,“你不是蓝田域的人?”
“……我也不知道,睡了一觉醒过来便是如此。”
甘呈心中忐忑,生怕自己穿书的事实暴露,一方面却也在疑惑,如果她是来自其他域的,那在蓝田域受重伤无法恢复也就可以理解。
只是她的身体不是那人以神木造的吗?为什么会变成其他域?
她忽地开口,“你们可知哪里有勾陈木?”
陶知舟摇头,“勾陈木是神木,早已消失无踪,蓝田域已经有数千年不曾出现过了。”
看着几人疑惑的眼神,甘呈放松呼吸,“是不是其他域的我也难说,不过要想恢复恐怕得需要勾陈木。你们也知道我木火灵力并驱,便是因为它。”
路由也摇头,“蓝田域没有,我寻访灵草灵药几乎跑遍了蓝……等等,”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蓦地打断了自己的话语,“虽说是几乎跑遍了蓝田域,但我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一块大石从心底缓缓悬起,甘呈蓦地紧张起来,“哪里?”
“度厄裂谷,蓝田域从西北一直到剑宗山下的巨型裂谷,昏暗混沌一切未知,从未有修士能从里面出来,因此也逐渐成为不能提之地,我差点给忘了。”
陶知舟眸光一颤,补充道,“其实还有一处,也是几乎没人能进的,”不等其他人问,他便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智者墓。”
……
甘呈靠在软榻上假寐,心里盘算着之后的安排,又是幽幽的一声叹息。
“又有何人惹了你?”
带着痞意的男人声音从头顶传来,甘呈瞬间警觉地睁眼,便看到自己的屋顶被掏了个脸盆大的洞,里面一张小麦肤色的脸笑意满满,隔着他脸的空隙还能看见夜里闪耀的星星。
隐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悄然攥紧了传讯石,甘呈垂眸神色淡淡,“你还敢来?”
“有什么不敢来的,”顾明珠一个翻身从屋顶上跳下,却被甘呈厉声拦住。
“把我的屋顶修好再下来!”
顾明珠:“……”
他只好重新跳上屋子,很明显他几乎不会干活,等终于达成了甘呈的要求,顾明珠已是一身灰了,他随随便便地坐在离甘呈最近的椅子上,“给我清理一下呗。”
甘呈懒懒地闭上眼,“你何必明知故问,我现在灵力尽失哪有净尘术。”
“也是,”顾明珠抓了抓头发,像是刚反应过来,然后手指一掐一缕清风便飞速游走了一遍。
甘呈看着他眯起眼睛的惬意模样,心中烦躁浮起,“我该叫你顾明珠?还是达谶?”
“怎么顺口叫哪个。”
“达谶……”
“停——叫我顾明珠。”
“嗯,你想干什么?”
顾明珠露出失望的神色,捂住一侧脸颊斜斜地咧着嘴角,像是要牙疼至死,“你为什么不肯叫我名字?”
她叫他名字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嫣红的柔唇吻过,是最好听的。
“你究竟想干什么?”
顾明珠嗤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讽刺和自嘲,“我之前说得那么认真,你都没当真?”
甘呈不言,手里的传讯灵石已经沾了汗,变得湿润微潮,却依旧没一点动静。
“即便我现在是顾明珠?”
难道是她灵力不够吗
“不必再试了,这院子里我早已布置了阵法,那些人不会进来打扰我们的。”顾明珠眯眼。
“还是说你只相信我,不信达谶?”
“……你什么意思?”
顾明珠摊手,“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互不干涉。”
“一体双魂。”
“挺不错的词。”
“灰色的。”
顾明珠讶异,甘呈舒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你也是灰色的。”
他一愣,眉梢微挑,似笑,非笑,目光看着她自他出现之后一直没动过的身体,“你不也是?那些人,可都是为你而死啊。”
唇角微弯,她竟是轻笑了起来,“我自然也是灰色的。”她刚到的时候便亲手杀了一个魔修,即便那是无恶不赦的恶贼,她还是给自己做了许多的心理疏导,却依旧抹不去那痕迹。
她脸上还带着笑意,“你想干什么?”
顾明珠舔了舔嘴唇,微微凑近她耳边,热气从口中吐出,声音磁性低沉。
“你。”
作者有话要说:顾明珠作大死,点蜡。
他还是很喜欢师父父的,确定真的喜欢之后的表现便是……果断决定弄死她。
凭本事单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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