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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智看书岛 > (穿书)和反派小徒弟在一起啦甘呈重卿 > ☆、036
 
今日的溪卫峰气氛格外不对劲。

长剑相击的清脆铿锵声连续快速地传来, 从那密集的声音便可以听出战况的激烈,两个劲装弟子你来我往,节奏出奇地快。

元子君一剑架起重卿凌厉的剑势,长眉紧蹙:“重卿你发什么疯!”

重卿眸光深邃一言不发,剑锋一斜飞速滑行逼近他, 宝剑对抗声音刺耳灵力迸射, 元子君身子猛地后撤, 足尖借力拧腰刺向他的右腕。

“一大早起来这么拼命干嘛, 莫非是师父昨晚罚你了?”

元子君还以为他是因为昨晚不告而别被甘呈斥责。

重卿反手抵挡:“不是。”

“那又是为何!”

“……”他再次沉默, 不想说。

没什么好说的。

元子君再次试图挑落他的长剑:“师父昨日晚归,天不亮又匆匆出去,这会儿还没来得及用早膳,你要打赶紧打,我还得去为师父送膳呢!”

一边说着,元子君的剑势直击他执剑的右腕, 之前一直以刁钻角度或躲避或直面剑锋的重卿却没有丝毫反抗, 任他挑飞了自己的长剑。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嗡鸣, 长剑斜斜地插·入一边的土壤,元子君正疑惑, 却见他沉默地转身, 提剑离开。

“你去干什么?”

“你去给她送早膳吧。”他语气淡淡,话音落下之时人已消失在茂密的林子里。

握着剑柄的右臂还在隐隐发麻,元子君手腕一转收剑入鞘,远远看着他的消失。不知是清晨的风太过清冷还是光线太过微弱, 那背影看起来总有些颓然和萧瑟。

他摇摇头,转身离开。

甘呈的房间里悄无声息,若不是他到的时候门忽然打开,元子君甚至要以为屋里根本没人。

大概是忙起来忘了补充灵力,屋顶的萤石有些暗淡,衬得坐在小桌前披着青色大衫的白衣女子更为冷淡,她手里拿着一本棕黄封皮的书册正在翻看,见他进来微微抬头,唇角微勾浅浅笑起来的时候仿佛略微暗淡的空间都明亮了一些。

元子君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突然地就平静下来了。

不管什么时候,师父总是有这种让人安心的能力。

木制托盘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他轻声道:“师父莫要太过劳累了,适时休息一下。”

“嗯。”甘呈点头,她将书册随意地放在一边,扫了一眼颇为精致的小菜,“以后若是无事,你们不必再等我一起用膳了。”

元子君一愣:“为什么?”

甘呈一笑:“没什么,只是我已辟谷许久,早些时候不放心才一直陪着,如今你们皆可以独当一面,倒是不必了。”

“……嗯。”

“还有这两枚玉简,你们自拿去好好研习。”

元子君接过玉简,“是。”

甘呈又问了些修炼上的问题,知道师兄弟两个修行认真又没什么疑问便点点头,元子君一一回答后正要告退,脚步却顿了一下,犹豫着开口,“师父,昨晚……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啊,等顾明珠回来交代过就结束了。”

“那小卿……”

正要去拿桌上的棕黄册子,动作却在他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微微一顿,她指尖搭在粗糙的封皮上,顺势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若无其事语气轻松。

“他怎么了?”

“……没什么,弟子告退。”

师父因为魔域的事情忙碌,这种事就不要让她烦心了。

元子君反身掩上门,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明明师弟平时最黏师父,若是无事能在师父身边呆一整天,今日却好像故意避开,师父的情绪好像也不对。

溪卫峰一时更冷清了些,让刚刚回来的顾明珠吃了一惊。

夜行衣被粗鲁地扒下来,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黑衣劲装,顾明珠刚把那衣服藏进储物法器里,就看见立在门口的甘呈。

“回来了。”

顾明珠莫名背后一寒,腆着笑脸凑过去,“你专门等我呢?”

“嗯,”甘呈似笑非笑,“进来说。”

顾明珠摸摸鼻尖,老老实实地跟着进去,和甘呈一人一边在小桌边坐着。

她拿起那本未研究通透的棕黄色封皮的小黄书继续翻,连看都不看一边的顾明珠,“说呗,昨晚去哪儿了?”

“不会是那两个臭小子去告状了吧?”顾明珠咧了咧嘴,眉头下压神色颇为苦恼。

“他们去寻我了自然得知会我一声,不要转移话题。”

“……我就是去报复一下仇人,”顾明珠抓了抓头发,“上次碰上那几个人把体质偏阴的女子抓去逼迫,就顺手救了,结果被他们追杀了不少时间,浪费我那么多大好年华,这次遇见了当然得报复回去。”

“你倒是大胆,不怕我把你交出去?”这样的行事手法大概十分独特,那些人既然追杀了他那么久,大概也猜得出来是谁动的手,“你昨天可是和我的两个弟子一起在那边观礼的。”

顾明珠一听,喜滋滋地笑了,眼角眉梢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你是在担心我吧,不用担心,我早就换了个发型,发现他们的时候就把脸遮起来了,他们认不出我,发现了也没证据不是。”

甘呈悠悠翻过一页,“那你说说昨天怎么过的弟子守卫?”

“是这样的!”顾明珠听她问,一口气不停地将昨晚自己机智的表现得意洋洋地说出来,正等着她的惊讶和赞叹,就听她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颗留影石。

“……”

“看来今天弟子护卫可以更完善一点了。”她慢悠悠地把留影石收进袖子里,无视了一边顾明珠试图把违法乱纪的证据抢回来的动作。

顾明珠一脸受伤:“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五师叔。”

“就是这样的,魔域的人还得在这里待几天,你若是再惹出乱子,我便把它交给该给的人。”

“我哪有那么不省心……”顾明珠不甘心地盯着她的袖子,“私人恩怨而已。”

“那也别在这里。”

“嗯嗯,不过昨晚可不止那一处地方出事,你不能只处置我一个啊,”顾明珠胳膊支在桌上凑近看她,“我听说那个挺凶的魔族小子死了?隐宗还丢了东西?”

“立海七只是个投影,死不了,只是差点变回原形,元气大伤被送回去了。”这消息是基本都知道的,说说也无妨,倒是另一个,“你怎么知道丢了东西?”

顾明珠挑起一边眉毛,“大半夜的那批弟子匆匆跑到藏宝库,我猜也猜出来了。”

“你去过了?”

顾明珠这次不上当了,他猛地摇摇头,“哪能啊,我就是混在里面打听了点消息,我可没盗宝啊。人呢?你们没抓到?”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估计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会不会是魔族那批人做的?”

“也可能。”

“或者是那些趁乱混进来专门盗宝的人?”

“有道理。”

“要么是内部弟子监守自盗?”

“说不定。”

顾明珠不乐意了,“你别这么敷衍我啊,认真点行不行。”

甘呈默记着法诀,心不在焉地回答:“又没抓到你着急什么?”

“……也是,东西找回来又不是我的。”顾明珠叹了口气,索性手肘撑在小桌几上托腮看她,“你不担心吗?说起来你怎么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啊?”

师父你根本不在意任何人!

耳边突地响起昨夜重卿紧紧盯着她说的话,甘呈眨了眨眼将眼前书册上模糊的少年面容晃走。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个都说她不在意东西,明明她在意的事情还挺多的。

“这是守卫弟子的错处,我何必去掺一脚,很闲吗?”

顾明珠又问:“可是你也不在意我啊。”还没等她回答,便十分迅速地补上下半句,“我这么一个英俊又潇洒的男子每天在你眼前晃悠,你都没一点点心动啊?”

甘呈讶异地抬眼看了看他,像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英俊潇洒不是信口开河,顾明珠特意摆出了自认为最有男子气概的最好看的神情,眸中波光粼粼,目光认真诚挚,薄唇带着笑意微微抿起,英挺的棱角和线条看起来确实十分有个人魅力。

他看着她十分自然地一笑,眼睛微微弯起,“好看吗?”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你知不知道一个词?”

“什么?”

“邪魅一笑。”

“那是什么词啊,”顾明珠露出英俊的嫌弃的表情,“我才不邪呢,你看看我的脸,多有正气。”

“嗯,是挺正气的,”一看就是什么正道大侠的气质。

“那你喜欢我不?”

甘呈摇摇头。

顾明珠苦恼地皱眉,托腮的双手不自觉地把脸托变形,刚刚还挺英俊的脸瞬间变成一个皱巴巴的肉包子,“难道你不喜欢这个款的?”

“别费心了,”甘呈放下书册,神情也很认真,“我不会找道侣的,玩笑开到此便罢。”

顾明珠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你还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啊,我都跟你回来了。”

“那便再出去。”甘呈的目光十分冷静,“我从一开始便说过了,这种事我从不开玩笑。”

不管顾明珠的喜欢是真是假,甘呈这话说的其实都有点过分,但是她的性子实在是忍不了这样的糊里糊涂的事情发生,以前作为一个专写小甜文的作者她从不刻意设置莫须有的矛盾,也不会让主角用若即若离来吊着其他人,所以到了她自己身上,也不会想要有这样的情节发生。

现在想想,这大概就是她前世二十多年都没成功地谈过一次恋爱的原因吧。

可是即便知道自己的应对方法太过生硬,她也只会按着自己的心意走,能心安理得地接收另一个人的情意而不回应,这样的人绝不是甘呈。

她低垂着眸子靠在椅子里,“若是要走,这次魔族离开就是不错的时机。”

顾明珠良久不出声,房间里的时间仿佛一瞬凝滞,甘呈觉得他沉默的时间太久,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他,“顾明珠?”

“嗯。”

顾明珠睁开眼睛,眼眸深邃,他看着面露疑惑的甘呈轻笑一声,一抹笑意于唇角缓缓漾开,“甘呈,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可爱?可笑?他是觉得自己这么认真地回应一个可能是玩笑的问题,很可笑吗?

甘呈有些生气。

“别气,我是真的觉得你可爱,”顾明珠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真的,我单方面决定我要追你了!”

“……”忍了又忍,甘呈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有毛病。”

“就是喜欢你,没毛病!”

“出去!”

“哎,好嘞!”

顾明珠屁颠屁颠地哼着曲儿出去了,留下甘呈一个人心烦意乱。

牙咬了又咬,她豁然起身,这溪卫峰待不下去了!

厉长川!我们来打一场吧!

……

但是甘呈这次没事儿找揍并没有实现,她御剑去了破岳峰,屁股都没挨着椅子就被厉长川快准狠地抓到了四方台做事。

她坐在临时凑起来的蓝田域几方会谈的位子上,神情淡漠,内里却怨念森森地给厉长川传音。

“为什么不跟我说陶知舟师兄也在!正撞上枪口!”

厉长川面无表情坐在一边镇场子。

“你就是单纯想拉个人来陪你一起受罪是吧!”

厉长川面无表情坐在一边镇场子。

“明明齐默扬和路由都跑出去偷懒了!”

厉长川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以眼神示意那两个人位置上两个脸都快笑僵了的弟子——有本事你也让弟子来代替啊。

甘呈:……有道理。

于是陶知舟过来的时候,隐宗六峰,除了封缄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和要主持会议的他,以及被强行按在座位上的贺掌门,其它四个人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坐着四个弟子,腰间无一例外地坠着几位峰主的信物。

桃花峰大弟子温明明:……

点星峰小师妹艾明兰:……

破岳峰刚出关就被抓来的二弟子方明远:……

溪卫峰莫名其妙被喊过来的大师兄元子君:……

陶知舟扫过隐宗代表团后面的一群弟子,薄唇轻抿笑得温和,看得几个被师尊抓来的弟子心惊肉跳。

都是师尊的错!

他笑眯了眼睛,虽然在场的其他人多是颇有名声的掌门长老,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个蓝田域内部的小型商谈,他早知道这几个人凑不齐,可是竟然敢半路喊弟子过来凑数,他们很有勇气。

此时很有勇气的甘呈正在和厉长川一起奔向破岳峰,她想起临走时贺掌门隐隐带着羡慕的眼神,颇为感慨,“没想到掌门竟然也怕陶师兄。”

厉长川见怪不怪地点头。

陶知舟从弟子的时候就一直担任着知乐峰掌教的位置,那个时候所有的师兄弟们都怕他手里的一根古柳条,到后来陶师兄推了掌门的位置决定继续在知乐峰待着,但积威犹存,掌门师兄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甘呈发自肺腑地感叹道:“掌门可真惨。”

厉长川轻轻扫她一眼。

没那几个被拿去顶包的弟子惨。

甘呈一看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同样轻飘飘地扫回去。

你出的主意,还怨我咯。

厉长川目不斜视,毫无波动,一看就是欺负弟子习惯了。

他突地开口,“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甘呈一愣,差点把今天来干什么给忘了,她呵呵一笑,“没事没事,就是找你聊聊天。”

经过这一打断,她愤懑纠结的心情也渐渐消解了,目前并没有主动被揍的欲望。

厉长川却道:“你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可是有人惹了你生气。”

她摆摆手,“也不算,就是突然一下子想不开。”

“要试试手吗?”

厉长川的语气毫无波动,甘呈却诡异地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安慰?

那眼神也是一闪而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到的幻象,总之战斗狂人露出这种表情实在太惊世骇俗了,甘呈心中一动,来就来!

半个时辰后,甘呈变成一条青皮咸鱼摊在空场边的石头上,浑身的灵力都被消耗殆尽,连喘个气都变成了体力劳动,她耷拉着眼趴在石头上,一动不想动。

眼前突然笼下一道阴影,甘呈刚睁眼就看到拿着一条雪白丝帕的手,和立于她身前只能看到半身白衣的男子。

厉长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感觉如何?”

“还好。”接过丝帕,甘呈有气无力地答道。

现在她对厉长川的弟子们投以深深的同情,真的,单方面被胖揍的感觉实在是太惨了。厉长川下手毫不手软,刚刚过去的半个时辰里,她因为战斗经验极其缺乏的原因,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被揍,到了后半部分才慢慢的开始适应节奏,这才有了和厉长川对练的资格。

她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天南海北地乱想,想到个好玩的,还顺口问问厉长川。

“你不怕你那些弟子们找个时间聚起来围殴你吗?”

负手立在一边,他语气淡淡,“一直等着呢。”

……好欠揍,但是听起来好爽。

神木勾陈树做出来的身体果然耐用,甘呈挣扎着坐起身,右手从垂落的宽袖中探出,一缕纯白火焰缓缓从掌心生长,颇为活泼地跳跃着。

厉长川注意到白色火焰不同寻常的样子,剑眉微微一皱,“白凰火本性安静,你这个似乎太过活泼了些。”

“是吗?”甘呈指尖一勾,那白色火焰乖巧的跳到纤细食指之上,随着她的手指转了两圈,又悄悄消失,和出现的时候一样没有存在感,“可能是随了主人吧。”

“异火种最难控制,你操控白凰火时注意些。”

“放心,我好歹也是进过万象塔的人,会注意的。”

她恢复了些力气,拍拍衣服站起来,远远地看着厉长川看着的方向,“你在看什么?”眯起眼睛眼睛看了看方向,“魔域?”

“达谶还未出现。”

“这里有他要的东西,他一定会出现的。那几个弟子怎么样了?”

“还好,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便好。”

两人你一句我五句的聊着,介于溪卫峰上的两个人甘呈现在都不想见,有厉长川在的地方又绝对是最安全的,甘呈十分没有心理压力地找个借口赖在了破岳峰。

厉长川若有所思地扫了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之前刚来时候的不平和浮躁,又默默地移开视线。

……

阵石弹出,溪卫峰后山开启了最隐蔽坚固的防御结界,重卿看了一眼那悬浮在阵眼的浑身雕刻着密密麻麻符文的乳白色石头,冷着脸拂袖而去。

那石头也是她的。

若是以前,他必会将这些东西好好珍藏,但是现在他一看到那些被她触摸过、带有她的气息、沾染着清新草木香的东西,心中便有一股止不住的暴躁升腾而起。

异常的不安和愤怒。

负面情绪随着隐秘的诱导在血液里沸腾,勾起野望。

好想毁掉……连着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全部毁掉。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下明亮的光斑,浓荫下少年暗黑色的影子开始拉长伸展,额间金色印记缓缓从白皙的皮肤下透出,愈来愈明显,细密的暗色纹路蜿蜒着爬上精致的锁骨,骨节分明的手开始抽长变形,坚硬的锋利的指甲悄然出现,他隔空狠狠划下,不远处一棵几人合抱的古树轰然倒塌,细小的粉白花瓣被这震动提前驱逐,落在他身后的遍地狼藉,沾了露水碾作尘泥。

他不知道甘呈是不是记得以前的事情,这些都不重要,但是她竟然想把他推开,远远地推开!

他本就是贪婪自私桀骜的魔,甘呈拥抱他收拢他驯化他,等他愿意收敛了利爪的时候,却要远远地把他扔到一边,这算什么!

轰隆隆的响声一刻不停地被制造出来,平日里安静无人的溪卫峰后山此时在结界里被破坏得不成模样,它的主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明明说过喜欢他的!明明说过要一直在他身边不离开,可是那种话是什么意思!

“为师不会再干涉,以后的事情也不必特意告知为师,修行在个人,从今以后就看你自己的了。”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是他逼得太紧了吗?

重卿眼眸里的紫色一点点加深,他眯起眼睛,一爪撕碎一只不长眼撞过来的妖兽。

不是的,他很有耐心,她一点点地在习惯他,明明只要这么下去,一切都会按照计划那般进行。

可是破坏计划的偏偏是师父。

重卿有些头晕,他踉跄一步靠在残破的树身上微微闭上眼睛。

一个声音悄然出现在脑海中,声线温柔地诱哄——把她毁掉好了。

把她毁掉了,就不会有人来抢,就一直都是他的了。

毁掉……

师父……

靠在树上的年轻魔族眉头紧皱,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眼睛,紫色的诡异的眸光一瞬亮起又熄灭,暗沉的天色中,重卿面无表情地抬头,缓慢起身。

从满身煞气目光狰狞的魔族到清朗俊美的少年,只用了短短的一个起身的时间。

连踏两步从深林中走到倒映着零星星子的镜湖边,重卿细细地整理好自己的白色弟子服,连袖口的一丝褶皱也没有放过,他看着湖水里的自己,微微勾唇,露出师父最喜欢的模样。

在笑容最美好的一瞬定格,他歪歪头仔细地看了片刻,复又恢复冰冷。

溪卫峰上没有灯火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但是重卿并不在意,他径直走进自己的屋子,将深藏在隐秘阵法之下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再无留恋地转身出门。

无声的一声哨响,绛羽鹤应召唤而来,他甚至心情不错地摸了摸绛羽鹤的脖颈,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将这只只作为代步工具的妖兽吓得瑟瑟发抖。

他轻轻抚摸着它的羽毛,“别怕,去四方台。”

绛羽鹤一声清唳,载着重卿直奔四方台,在他离开自己的背之后更是瑟瑟发抖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回去吧。”

原本重卿来四方台,是来盗宝的,或者说,是来打草惊蛇的,但此时他却不得不将自己小心翼翼地隐藏在暗处。

藏宝库里有熟悉的魔族气息。

重卿微微垂眸,当机立断地点亮了与甘呈的传讯石。

“师父,达谶出现在藏宝库,速来。”

退出守卫的范围,重卿在四方台弟子允许的地方随意游走,自他那日出其不意地赢了那个魔族,宗内不少弟子都认识了他,见他还都很友好地打招呼。

“明卿师弟,你伤怎么样了?怎么脸色好像有点白?”

“没事,许是刚刚在绛羽鹤背上被风吹了,伤已没有大碍。”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那个魔族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受了重伤,昨天晚上就被送回去了,也算是为你出了一口气!”

“嗯,多谢师兄关心。”因为并不在意他们,重卿好脾气地一一答着。

背后传来有些虚浮的脚步声,直直地朝他的方向而来,重卿不动声色地躲开那人想要拍他肩膀的手,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悬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地放下,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韩仲北抿起唇轻笑,“我听说你那天打败了魔族,威武得很,祝贺你。”

重卿点点头,“嗯。”

“你可是要去寻子君?他现在在四方台代替甘呈前辈和众人商议事情呢,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去我的房间聊一聊?”

“你想问什么?”

韩仲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当时我和其他几位同门被带走,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了宗内,照顾我的师兄知道宗内发生的事却不清楚白帝城的情况,子君现在不方便,不知可否请你与我详细说说?便是一两句也好。”

重卿眸光一转,点头。

……

“师父,达谶出现在藏宝库,速来。”

甘呈正躺在树上看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忽地接到这条消息险些从树上掉下来。

“厉长川!快走!”

两个人修为虽不错,但也都没到掌握了时空之力的顶尖境界,等两人御剑赶到的时候,甘呈原本就揪着的心一下子被掐紧。

重卿!

“你们来了?”

既是被发现,两人也无法再隐藏身形,只能放弃了偷袭的念头。

藏宝库之前的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弟子,暗色的血迹即便是在夜色里微弱的萤石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立在正中的那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一袭黑斗篷隐下身形,兜帽的阴影下隐约露出一双暗紫色的晦暗眼睛,目光锐利,带着煞气。

他脚边趴着的弟子看不清面容,而手里掐着的脸色涨红的少年却让她几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小卿……”

虽是决定疏远他,甘呈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面,重卿痛苦地仰着头,双手紧紧地扒着那人的手腕和胳膊,双腿来回踢蹬,被利爪撕破的白衣随着他的动作无力地鼓荡,却没有丝毫用处。

他额前梳理好的的碎发早就散落下来,有些还沾染了粘稠的液体黏成一缕覆在皮肤之上,似乎是听到她的喊声,挣扎着把头转到她的方向,眉眼间满是痛苦和渴盼,干裂的唇瓣微微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师父……

厉长川一把拦住就要出去救人的甘呈,传音厉声斥责:“你冷静点!那是个阵法,进得出不得!”

“可他快死了!”

“我去。”

那人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和众多围着的弟子,“你们最好别动,否则我手里这个和地下的可都要死啦。”

甘呈努力冷静下来:“你是达谶?”

暗紫色眼睛惬意地眯起:“没想到蓝田域也有人认识我。”

“魔域的人还在宗内,你却对四方万象弟子动手,是何意图?”

那人摇摇头,“那些都不算什么,若是你这个徒弟没发现,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发现了就只能灭口了,”他扫视一圈,“也不多。”

“你要什么东西?”

“归一令。”

甘呈心中一沉,“归一令不在隐宗,昨日便被盗走。”

“那你们给我找啊,”他随手将手里几乎要失去意识的重卿扔到一边,看他毫无知觉地滚了一圈,嗤笑一声,“要不然他们都得死。”

掩在袖子底下的拳头握紧,甘呈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镇定下来,“归一令只是个法器,连法宝都算不上,即便是盗宝,也肯定先挑宝贵的拿,你为什么不去查查需要它的人,说不定便是你魔域的人趁乱盗走的呢。”

“我为魔域之主……呃!”那人的话刚说到一半,他的胸口却猛然被一只利爪穿透,低沉的嗓音从他身后传出,淡淡的笑意中满是危险。

“谁给你的勇气说自己是魔域之主?”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原本黑斗篷底下活生生的魔族闷哼一声猛然溃散,黑色的斗篷没了支撑顺着那人的魔爪滑落,露出被遮挡了大半的强壮魔族,类似轻甲的衣物将强健的身体清晰地勾勒出来,背后的黑披风安静垂落,他头顶的魔角尖锐而威武,一双和刚才那人如出一辙的暗紫色眼眸微微眯着,带着点凉薄的笑意。

“在下达谶,魔域出了个叛徒,胆敢冒充我破坏两域友好,如何处置任凭各位决定。”随意地踢碎了阵石,他走近,微微偏头,将手里凝聚成形的魔元递给甘呈,“还望各位不要介意。”

真假达谶的戏码让不少人昏了头,甘呈却不在意这些,在阵法破除的瞬间便要去看看重卿的情况,因此只是留下一句“你跟他说”便将他留给了厉长川。

达谶笑眯了眼睛,却不理其他人,只是猛地掐碎了魔元,暗紫色的魔力溃散在空气中,极快地便消失不见。

他轻声道:“果真是师徒情深啊。”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重卿,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双唇开合似是无声地说了一个音节。

厉长川虽没有回答,却是每分每秒都在注意着达谶的举动,他目光微敛,见他的动作心感不妙,但提醒已经来不及了,甘呈那边已经起了另一轮骚乱。

原本因为窒息将近昏迷的重卿突地睁开眼,目光狂乱地盯着面前的女子,眸中血红暗紫毫无章法地变换,甘呈心中一惊,连忙以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木系灵力大量灌输试图压制异常,却毫无作用,反而像火上浇油一般,越来越凶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甘呈心惊,索性一把把重卿击晕,抱起他径直往溪卫峰的方向飞去。

她传音给厉长川,“这里交给你了。”

厉长川几不可见地点头,转而将长剑架在了达谶的脖子上,“你做了什么?”

达谶抱臂而立,目光晦暗,“难道不应该是问那个冒牌货做了什么吗?你这样冤枉我可不太好。”

余光看到匆匆赶到的其他人,厉长川收剑入鞘,“跟他们去解释吧。”

……

重卿的情况很不妙,这是甘呈自遇见重卿后第一次见到他失控。

很可怕。

头顶的魔角时隐时现,眼眸中血红暗紫交替出现,偏偏不见正常的棕黑和透紫色,从那眼里透出来的,不再是熟悉的依赖、亲近,变成了可怕的狂乱和狰狞,像是要将看到的一切全部毁灭,极为陌生和遥远。仅仅一个手刀只是让他昏迷了不到一分钟,醒来之后则更为难对付。

甘呈禁锢着他的四肢,魔爪之上坚硬锋利的黑色指甲已经划破了她的外衫,胳膊上甚至有血隐隐地渗出来,这种痛却比不上她心里的难受。

她若是和往常一样在重卿身边,便不会让他落入那魔族的手中,不会因为未知的原因让他失去理智和控制,若是重卿在蓝田域完全魔化,即便是即使回到魔域,也不一定能有救回来的机会。

“重卿!重卿!我是师父,快醒醒!”

甘呈一路去了溪卫峰后山,看到满目疮痍也来不及惊讶,只是更加努力地以灵力为绳禁锢着重卿的四肢,看着他无意识地嘶吼和魔化,甘呈一边以大量灵力压制躁动,一边尽量放空自己去回忆曾经也许无意间提过的设定。

是什么是什么……原本的剧情里根本没有他会发狂魔化的时候!

极大的不安瞬间袭来,甘呈不自知地恐慌着,重卿的模样不能被其他人看到,人和魔都会让他死,可是她又救不了他。

尽量平静的慌张之下,她只能选择最基础的方法,如同当初为元子君疏通被暴戾的冰系灵力阻碍的经络一般,以木系灵力护着极为纤细的白凰火一点点压制着躁动的魔力,却收效甚微,那些都是他自身的魔力,此时却好像被外人操控一般混乱,四处破坏,若是此时让重卿彻底魔化,那会成为最后的狂欢。

她竭尽全力地搜寻着操纵的点,额上布满汗珠,跪坐在地上的双腿已然发麻,按在他身上的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

找不到……找不到……

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说不准是因为对重卿死亡的恐惧还是自己无能为力的悔恨,再或者更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但泪珠的的确确从眼眶滚落脸颊,一颗一颗砸下来,连滚烫还是冰凉都分不太清。

得带他去找其他人,他的部下呢?达谶也行啊!甘呈慌张地要带着半魔化的重卿离开,却猛然发现不停挣扎的他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赤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

即便是隔着眼前朦胧的水雾,那赤红的眼睛也没能柔软一分,甘呈心底一凉,但还是抱着微薄的希望轻声问。

“小卿?”

赤红的眼睛一眨不眨,重卿沙哑的喉咙滚动几下,终是吐出一个字。

“杀。”

蓦然扩大的清澈瞳仁里,映出锋利如钩的魔爪。

……

重卿醒过来的时候遍体疼痛,睁开眼睛都仿佛费尽了力气,眼皮太过沉重,他无力地闭上眼,却被猛地袭来的钝痛砸的头昏脑涨。

他……要杀了师父。

杀……

但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

“师父!”蓦然惊醒。

重卿挣扎着拉扯旁边的衣角,艰难地发声,“师父呢?”

元子君眼眶通红神情复杂,“师父她……”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因为大章的原因,师徒俩的第一次冷战一开始就结束了【躺倒】

以及真假达谶在前面是有伏笔的,至于在哪章我也忘了【再次躺倒】

我要是下一张把师父父弄挂了你们会打我吗?【蹲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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