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烬年在卫生间里,呆了近二十分钟,才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除了眼睛有些发红,他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只不过,放在桌子下的手,微微发抖。
医生将一堆报告推过去,郑重地告知他,检查结果已经出来,景湮患的,是恶性淋巴瘤。
祈烬年捏着化验单子,用另外一只手握住颤抖的手,声音看似平静,实则裹挟巨大的悲痛,“医生,要怎么医治,只要可以,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
“切掉,你夫人发现的比较早,及时治疗还有可能痊愈。”医生宽慰了一句,比刚才看着要和缓一些。
祈烬年毫不犹豫地道,“好,治,最贵的药,最好的团队,我都用得起,拜托医生,一定要治好她。”因为,我不能没有她。
医生点头,“我们一定会尽力。”
祈烬年付得起钱,他请了肿瘤科几个权威的专家过来,组成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团队,共同会诊。
他每天花巨额金钱养着这支团队,心里总算稍微安定了一些。
重金之下,专家们的效率也很高。
他们经过无数次检查,探讨,争论,终于,慎之又慎的制定出了一套治疗方案。
景湮的情况,已经不容许继续拖延下去,所以,在专家团队询问祈烬年,是否立即启动治疗计划的时候,祈烬年二话不说,点头同意。
从得知这个病开始,他就上网查询资料,被一个个失败的案例弄得几乎崩溃。压力大的他夜夜无法入睡,但他仍然咬牙,了解了很多相关知识,对于能及早治疗,自然没有意见。
住进医院的第三天,景湮打了三针退烧药,没多久,烧退下去了。
祈烬年摸到她额头不再烫的吓人,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她身上。
两个小时后,景湮悠悠醒过来。
她还不是很搞得清楚状况,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直到耳边一个有些压抑的呼吸声响起,她才缓缓转过头。
“烬年,我是不是睡了好久啊。”窗户有阳光照进来,她眯了眯眼,有些看不清面前的男人。
祈烬年走过去,拉上窗帘,动作急促又慌乱,他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回答,“没有多久。”
“那是多久啊。”景湮固执地问道。
祈烬年回答她,“两天一夜。”
景湮皱了皱鼻子,叹气道,“我居然这么能睡,两天就这么睡过去了。”
祈烬年站在窗子边,看着她。她终于发现了,招手道,“你过来啊,站的太远了,我看不清你。”
闻言,祈烬年慢慢的走过来,景湮眯着眼打量他,他怎么瘦了那么多,身上气质沉郁了好多。祈烬年气场本就强大,很吓人,现在这模样,估计人都不敢接近他了。
“你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景湮审问他。
祈烬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旁边桌子上提过一个保温盒,打开,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景湮一连几天没有进食,闻到这味道,口水差点下来了,眼巴巴的瞅着。
祈烬年扶她坐起来,给她舀了碗汤,还是热的,她不禁有些好奇,这可是正宗的鸡汤啊,这味道太熟悉了,像在国内某家炖汤店里。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直觉祈烬年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景湮喝了半碗汤,吃了半碗粥,就饱了,她把粥碗递给祈烬年,问他,“你吃了吗?”
祈烬年摇了摇头,然后就着她吃剩下的,几口就吃完了。
景湮目瞪口呆,耳根有些发烫,她不是让他吃她剩下的啊,他怎么那么理所当然。
看着祈烬年收拾保温盒,景湮脸上轻松的表情,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恐惧。
是的,她一直都很害怕,无缘无故睡了好几天,一醒来就在美国,要说没事,她真的不相信。
她得了什么病,为什么祈烬年看着那么,那么的悲伤。
其实祈烬年伪装的很好,不过她太熟悉他了,所以一点点不对劲都能感觉出来。
“烬年。”景湮轻轻地开口,“我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祈烬年一顿,手里的碗差点掉落在地,他反应很快的接住了,然后,抬头看着景湮,缓缓摇头,道,“没有,小病。”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今天好像不烧了,我们出院吧,我想出去看看。”景湮盯着他。
祈烬年拒绝道,“过几天吧,等身体彻底康复了再出院。”
“骗人。”景湮吐出两个字。
祈烬年手上青筋突起,他背对着景湮,死死咬牙忍着。
“告诉我吧,我自己的身体,我有权利知道。”景湮轻轻慢慢地说着,她让祈烬年到旁边来,温柔地看着他,“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接受,反正,有你在我身边,不是吗,我不怕,真的,一点都不怕。”
祈烬年平静的脸上,刹那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些被他死死压抑着的悲伤和痛苦,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瞬间被打开了。
景湮的心就是一沉。
好在祈烬年失控只是几秒而已,他马上就调整好了情绪,然而这几秒,已经足够景湮去猜想了。
“是绝症吗?”她很轻地问。
“恶行淋巴瘤。“祈烬年说完,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的,他跟她保证,“小景,是初期,医生说,可以治,你看,你的烧已经退了,证明医生的话是对的,所以,别害怕,一定会好的。”
景湮恍惚了一下,笑道,“好啦,你也说了是初期,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相信你,嗯,相信你。”
她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笑的甜甜的。
祈烬年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恨不能把她勒进胸膛,景湮被他抱疼了,也不说什么,笑眯眯的将下巴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缓缓闭上眼睛。
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景湮退烧的这天晚上,祈烬年终于睡了两个小时。
在他睡着之后,一个被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景湮不敢哭的太大声,怕吵醒祈烬年。
可她太害怕了。
没有人不恐惧的。
她只是,不想让她爱的人,跟着她一起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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