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麻烦?”
谢元慈有些好奇,对着他,霍安都是游刃有余云淡风轻的,对着许文和反而用了这样曲折又颇费心思的局,实在难得。
霍安轻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昨天我和他过招,不过只折了他一个侍卫和一个不起眼的下属,面上他半点没输,还风度翩翩邀我入暗度司,一副主人姿态,一路上格外从容不迫,那可真是连梨园最好的戏子都比不过”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许文和可实打实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在暗度司又有几十年的经营,城府深沉,谋定后动,确实是个很大的挑战。
搬倒他着实不易,又不能直接清除,先不说树大根深,难免留有后手的事情,光光此人倒台之后的暗度司就足够让人头疼的了。
届时,她初初上手根本无法主事,到时候让整个燕北政局财权陷入瘫痪,那么对整个燕云十六州来说,灾难程度无异于北周南侵。
而且这个人,她若是没有猜错,真的去查的话,账面上应该连半点错处也抓不到,一片清正廉洁,他可不是会在这些地方留下把柄的人。
花那么多时间去查一件可能没有回报的事情不是她的风格,现在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一定要想想别的办法。
“这么难赢的局,这么麻烦的人,你先前还拒绝了让镇北王陪着你去暗度司,狐假虎威,不是与你更有利吗?”
谢元慈笑着看向她,眼里却淡漠平静。
“谢元君大早上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个?难赢不是不能赢,狐假虎威不成,反而打草惊蛇,岂不是得不偿失,怎么,你都猜到了还要我来解释吗?存心看笑话吗”,霍安有些不耐地回道。
明明这种都瞒不住他一眼的把戏,偏生要她亲口去解释,怎么,他谢元慈的脑子就比常人金贵些,动都懒得动?
“不,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你既然知道‘狐假虎威’和‘打草惊蛇’这两句话看似谬之千里,实则如出一辙。那么‘敲山震虎’和‘打草惊蛇’,虽是同义词,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意思也应该明白”
轻哼一声,燕宁收下了他的提醒,心里暗暗想,这才是他谢元慈该说的话,嘴角微扬,淡淡道,“不劳元君费心”
外头传来阎孟林轻敲车壁的声音。
霍安打了个响指,向着车门处挥了挥手,头向着车门的位置歪了歪,倩笑道,“我等的人来了,元君可以走了,我就不送了,一路顺风,后会无期”
青色身影很快笑着出了马车。
人们屏息看着,可等了一会儿,这家名贵的马车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不多时,转角处出现一架人们熟悉的车架。
谢元慈在远处看了一眼,眸光微动,心中有些了然。
果然,霍安等的那个人,和他猜的是同一个人。
暗度司的那位副司大人许文和,手里头有两柄最顺手的剑,一柄是左都使沈卫青,另一柄,是右都使伍中平。
而她等的人,正是这位‘左膀右臂’中的‘左膀’,沈卫青。
......
拥金阁清晨本是不开门的,但秉持着主人视钱财如命的阁训,在金光闪闪的错愕中,还是迎来了自己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熟悉的那个纸醉金迷包厢,在两个月后,又迎来了曾经熟悉的客人。
站在熟悉的窗口,谢元慈看着河对岸的暗度司和熟悉的车架,两只手轻轻摩擦着,似是在思考些什么,眉眼之间微微笼罩着些许担忧。
“公子,属下还是不解,这霍姑娘为什么不要王爷带着她去认门啊,这不是轻松不少吗?王爷出场,下头还有谁敢怠慢她啊”
谢元慈轻摇了摇头,“你那不是狐假虎威地借了镇北王的势,而是打草惊蛇地惊了文和这条暗度司的地头蛇”
他的眸色微暗,看着对面新出现的那架马车,眼底隐隐爬上些弑杀的血气。
暗度司如今可不姓燕,只怕许文和执掌了五十五年,早就姓许了。
若是此人没有二心还好说,但这人虽然得了镇北王几十年信任,从无怀疑,也算尽心维护了燕北的安宁,可背地里,却并不是这样的清白无瑕。
若只是贪墨了些钱财其实倒也不打紧,反而让人安心,毕竟人无完人。
但就蓟州这件事,许文和罔顾人命,欺上瞒下的事情已经被他查明,而且从目前情况看起来,这也不是一时失足,是多年之功。
那么许文和与随应海蒙有光等人的关系,也要好好打个问号,只怕这暗度司,整个就是一网王府花园夜宴案的漏网之鱼。
这样反而不能轻举妄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随应海那时候死得太随便了,心里隐有些不安。
许文和在暗度司经营多年根深蒂固,现在要拿下暗度司,要的就不能是一个表面顺从的暗度司,而是一个真正握在手里的权力中枢。
不然,若是里头的人明里归顺,暗里倒戈,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所以霍安不要燕怀远出面也有自己的道理。
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也是让许文和等人觉得,镇北王还是感念他们多年交情的。
话不说死,事不做绝,也就有无尽想象的空间,也就更让人可以放松警惕。
“那霍姑娘大早上守在暗度司门口是做什么?”,竹言指着外头燕宁的车架,很是不解。
所以,这霍姑娘,不对,或许应该叫霍司主,想的办法就是大闹了一场暗度司,然后隔了一天早起过来堵门?
这算哪门子的办法?
谢元慈轻声笑了起来,还这是外行看了个热闹,竹言他带了多年,还没有霍安身边的秋实聪明。
“她想谋定而后定,来个黄雀在后,可这不等于什么都不做。水混了,这鱼,也就一抓一个准了”
竹言再问下去,谢元慈却不再回复了,只静静看着前头。
手上不自觉地攥紧,希望,她能真的敲山震虎,让这只老虎有所行动,好露出破绽给她,而不是打草惊蛇,惊动或是放走了那条阴狠的毒蛇。
老实说,霍安用的这个办法,不可谓不曲折,甚至有点孤注一掷的惊险,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但从目前看,似乎她算的分毫不差,每一个点都能环环扣接起来。
算事容易,算人心难,霍安这多年经营拥金阁的本事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他向着永定河对岸静静看过去,认真观察起了局势。
沈卫青作为许文和身边司财的左都使,为人最是冷静耿介,做事分毫不差,极有规律,最不喜欢例外,甚至每次出门去暗度司的时间地点,以及回家的时间都掐得极其精准。
来的刚好,霍安笑着挑起车帘,在秋实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沈卫青蹙起眉头向外头询问着情况。
“外头是怎么回事?”
暗度司这点事情,旁人或许不知道,但霍安前日在暗度司闹了这么大一场,绕着整个暗度司都转了一圈了,哪里瞒得住里头的人。
看了一眼对面的霍安,赶车的小厮忙回道,“大人,是新上任的司主大人拦住了您的马车”
沈卫青顿了顿,上前掀开车帘。
他往外头瞥了一眼,果然是霍安,对视的时候,霍安正背着手站在他的马车前头,见他露面,偏了偏头,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早啊,沈大人!”
霍安看了一眼暗度司,思忖了片刻道,“沈大人还真是勤政啊,这才刚刚卯时过半,就已经‘应卯到衙’了,果然是整个暗度司来得最早的。”
“呀,我瞧着时间还早,我车上备了一副上好的棋,正发愁没人陪我,正好沈大人来了,那就一起吧”,她轻拍了拍手掌,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眼里含着兴奋。
沈卫青眉头紧锁,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正想着拒绝。
突然,外头的人多了起来,两队燕卫围得马车水泄不通的。
霍安疑惑地回头说道,“沈大人不过来吗?”
“既然司主有请,下官又怎么好推辞,恭敬不如从命”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可眉眼之中却不含半点笑意,被浓浓的愁绪所笼罩着。
直觉告诉他,这是霍安设下的局,可当下,他逃不开也走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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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知识:古代官员卯时上班,所以上班又叫应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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