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谢明华过来叫起的时候,燕宁早就起了,换了一件外衣,在窗边捧了本书。
“郡主怎地起得这样早?”
她过去瞟了一眼,上头似乎不似寻常的书都是文字,而是大幅大幅的图画,吓得她又仔细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地说道,“《古今厨艺通则》,您看这个做什么?”
燕宁一脸的为难,眉头紧紧团在一起,“我想了一早上,怎么样才能搞定母妃,本想着下个厨卖个乖,但...”
“你还是别动这个念头了”谢明华赶忙将她手中的书一把接过来,嗔了她一眼,开始仔仔细细历数她的光辉事迹。
“去年试着煮了个长寿面,硬生生煮焦了,过年的时候炖个汤,烧了半个厨房,黑漆马虎一大片,烟熏得飘出了王府,连城中的巡防营都紧赶着过来瞧了”
燕宁长叹一口气,人总是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嘛,罢了罢了,这平白做顿饭的,也确实有些太过刻意了,她还是,照直去吧,希望母妃今个儿心情不错。
“帮我换衣服吧,我还是去陪母妃用早膳吧”
谢明华很是新奇地看向她,她都多久没有按照规矩晨昏定省了,大早上能起得来身的就是少数,今个儿这太阳是打西边过来了吗。
燕宁到谢轻黄和燕怀远居住的和园的时候,正好碰上他们起身,坐在桌前准备用膳。
见她过来,谢轻黄笑着上下打量了起来,“倒是难得见我们家金蛋这么早跑过来,啧啧,说罢,是有什么事,是看上了东门的糖画还是西门的糕饼,不然就是南门锦绣衣庄的新衣”
燕宁和燕怀远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巧笑着绕道谢轻黄身边,“哪里,不是想着出了一趟门,都没好好陪母妃用过早膳吗?”
向着后头招了招手,谢明华赶忙将准备好的早膳都送了上来,满室飘香,燕宁咽了口口水,一一介绍道,“清热去火的香甜百合粥,刚刚出炉的牛肉馅饼,皮薄馅多的鲜肉汤包,鲜甜味美的虾饺,都是最合宜的,也是母妃最喜欢吃的”
谢轻黄向着燕怀远投了个询问的眼神,后者避开她的问询,径直将她拉着坐下,然后看了眼桌上满满当当的吃食,“先尝尝,女儿一片心意”
“你不会以为是她做的吧?”
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燕怀远,这人怕不是傻子吧,自己闺女什么样不知道吗?统共下过三次厨房,烧了两次风来水榭,还有一次祸害的是她和园的小厨房。
不过明华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百合粥清甜可口。
她用了几口之后,瞥了她一眼,对面的人正巴巴的看着她,眼前的早膳半点没用,心下了然,怕是有什么事情求过来了。
“说吧,怎么了?”
燕宁咽了口口水,将目光向燕怀远这边移了移,微微递了个眼神过去。
燕怀远干咳了一声,看了看眼前的饭菜,道“要不要再用点?”
谢轻黄瞪了瞪他,刚刚一脸关切的人讪讪地收回自己的表情,桌下的手轻轻摆了摆,示意燕宁他已无能为力了。
“说吧,什么事情?要是错过了我今儿心情好的时候,之后再求,我可不一定答应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燕宁果断地决定,“等到镇北军考核之后,我会带人长住蓟州。”
“蓟州城是燕云十六州之中最为贫穷的地方,若是我可以改变蓟州,也就证明,我有能力从父王手中接过守护燕北万民的重担”
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似是一下子轻松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只敢睁开一只眼睛偷摸瞄着谢轻黄的反应。
她夹了一个汤包,听她说完,点了点头,“那你就去呗”
语气放松地仿佛她说了一件很不足以为道的事情。
燕宁一脸惊喜地看向她,一旁刚刚缩起自己身影的人,手中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轻黄。
估计是怕她待会反悔,燕宁大笑着转身出了和园。
走出来后,直到到了风来水榭,还是不断地向着谢明华反问求证,“所以我这是过关了吗?母妃她答应了?”
谢明华第十二次重重点头,“答应了,明明白白告诉您,您可以去蓟州”
燕宁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得意一笑,然后将自己往床上一摔,道“睡觉”,随后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了出来。
谢明华颇有些无语地看了眼横七竖八躺在床上的人,‘九秋风露金莲开,夺得千峰艳色来’,就这样吗?她的形象呢?修养呢?
果然是指望不上她们主子做个端庄淑女啊!
和园里头,在燕宁走后也没安静下来。
燕怀远猛地一拍桌子,语气里满是委屈。
“怎么阿宁一求你就答应,她这一去可是按照年计算的!我平时去个巡营或者整军,你就满脸的不悦?”
拿边上的帕子抿了抿嘴上的油渍,谢轻黄抬起头,凉凉地看了边上颇有些张牙舞爪的人,那人立刻乖觉地捡起来地上的筷子,然后又默默坐下。
她给一旁随侍的婢女递了个眼神,婢女立刻从梳妆台上找出一封信,呈给了燕怀远,“你看看这封信再说”
字迹之中都透着一股温雅谦和的劲头,燕怀远有了些不大好的预感。
果然,拆开信,第一看落款,正是秦倾的名字。
“他写信过来干嘛!”
“先看信”
谢轻黄又强调了一遍,燕怀远只好认真看了起来。
信不算太长,开头点了点燕宁可能会去蓟州的事情,看得燕怀远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他早知道他不早说,凭什么就给谢轻黄写信不给他写,呵,负分。
但看着看着,他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心情慢慢有些复杂,后头说的,大部分都是他在蓟州提前做的布置。
比如说动用朝堂势力助推燕宁开边城的决案可以顺利通过三司主审,在蓟州安排了月令宫的分坛以供她及时知道各种消息,另外也将开设一个济善堂过去,每天都会有大夫去府上给她诊平安脉,底下的商号也都会引入蓟州,帮助她改善蓟州民生。
其中最重要的一段话,他写在最后面,连他那样挑剔的人看了,都不大能挑的出刺来。
他在信上说,
“我和您一样无比珍视燕宁,无比重视她的平安。
但我更希望她快乐,若是守护燕北,镇守蓟州,是一件能让她快乐的事情,那么我会竭尽所能,保护她的平安。
那么,她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所以,我代替她,请求您,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不是她的一时兴起,而是她的毕生所求,我会守护她在这条路上平安顺遂得实现心愿。
我请求王妃,可以让她感觉自己是被支持的,不必在追求抱负与您之间,左右为难”
谢轻黄有些感慨又有些惆怅地说道,“我本来不大希望女儿跑出去蓟州的,我已经献给燕北我的丈夫了,并不想再献一个女儿过去。我本以为那是她的一时兴起,没想到她想要的也是”
燕怀远拿着信的手颤了颤,有些抱歉地看向她,这些年,他也一直没能好好守卫她,府里都是她在操持,两个孩子也都是她拉扯着长大的。
“不过我们确实无路可退了,我虽身在后院,也知道外头对镇北王府的评价,以及金陵城中,陛下的态度。不管是为了这个家,为了燕北,她想这么去做,还是她自己真的想要。但凡我女儿要的,我都会支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不了不过就是一个死,还有什么可怕的。从成为镇北王府女主人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的使命了”
正当他满心内疚的时候,谢轻黄看了眼他手上的信,淡淡说道,“而且秦倾说的不错,蓟州城又不远,我想她了,自己去看她不就好了”
她甚至还有些美滋滋的,自从嫁了燕怀远就没有出过门游历了。
可是旁边的人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一脸怒气地看着手中的书信,几乎想要把他撕碎,所以,他哄他女儿高兴的办法,是教唆他老丈人的妻子去陪她女儿?
呵呵,秦倾是吧,可能他这个老丈人,他怕是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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