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疯子显然就是一个凡人,但是似乎不知痛痒,长时间奔跑不减丝毫的疲累。
由于跑到了荒漠,这女疯子找的路都非常难走,拖拉机也开不过去。
那些村民下车追杀,村民们含恨追击,仍然被陈白袍等人无情的甩开了。
跟着她后面,跑出了不知道多远,在月光下,隐隐看到远处一个小破庙。
女疯子这才减缓了速度,一直跑到了小庙前,她方才如同猴子回到家一样,一蹦一跳地拍打庙门。
陈白袍扛着林怡然到了那里,女疯子此刻也不看两人,就是两只手胡乱的拍门。
从这个女疯子的神态上来看,应该是真的疯了。可是从她带着两个人逃离村落,又觉得她大概还有一点意识。
尤其是此时回想,下午的时候,她并非是攻击两人,而是在驱赶两人。
这个女疯子人虽然疯了,可是所行的都是善举。
她疯狂拍门之下,庙门终于被打开。一个干瘦的老和尚站在门里面。
女疯子急忙向老和尚比划着什么,老和尚露出慈祥的笑容,点了点头:“快进来。”
女疯子身子一矮就钻了进去,老和尚看了一眼陈白袍。
此刻月光落在陈白袍身上,宛若给他白衣镀了一层银辉。
老和尚愣了愣,随后用手一招:“外面很危险,而且天寒地冻,先进来躲躲吧。”
关外的夜晚很冷,尤其是这个季节,真正的滴水成冰。可是这个小庙也着实诡异,在这荒野之上建了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建筑,看起来也很古怪。
不过,老和尚招手的时候,陈白袍这才看清,这老和尚只有一只手,另一只袖袍空荡荡的。
简单查看了一下,这个老和尚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陈白袍这才扛着林怡然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庙里佛像下有一道暗门,那女疯子已经钻了进去,并且将门给关了起来。
这一幕,让他忍不住想到了陆俊月。
一般受过创伤和刺激的人,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想要把自己给封闭起来。这女疯子,很有可能也是受害者。
或许出于种种原因逃出来了,或者毁容了被长生教丢弃。最后来到这个小庙,被这个老和尚收留。这个女人不仅疯了,而且毁容得可怕,这老和尚愿意收留,说明的确是个慈悲为怀的僧人。
陈白袍再打量了一下破庙,可以说是庙徒四壁。只有简单的一个小暖炉,火还不是很旺。
老和尚将门插上,走过来道:“这位女施主中了迷烟,所幸吸入不多,睡一觉就好了。”
老和尚指引陈白袍走到一边,将林怡然放在暖炉边垫了很多茅草的席子上。
由于关外夜晚很冷,老和尚这个小庙的房间里面,唯一保暖的就是这暖炉加席子。
老和尚坐在蒲团之上,距离火炉位置很远,沉默寡言。
看两人安顿好了,老和尚方才念了一声佛号:“两位在这里可以休息一晚,明天尽快离开关外吧。长生教遍布关外,一旦招惹,便不死不休。阁下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不会放过阁下的。”
陈白袍将林怡然放下之后,他扭头看向老和尚,目光微微一动:“大师真是高人,坐在这破庙之中,竟然知道我在几十公里外杀了人?”
陈白袍和林怡然身上并无血迹,女疯子又口不能言,这老和尚一口说出杀人之事,让陈白袍感到有些不解。
“杀气!阁下杀气很重,应当是才杀人不久。”
老和尚说着,手上抓起一串普通的念珠,转动了起来。
陈白袍神情稍缓:“大师看来不是凡人,可知道这长生教底细,能否方便说说?”
老和尚缓缓叹息一声:“你已杀了长生教的那位大弟子,又迁怒了几名小修士,难道还要灭了这长生教么?施主,杀戮越重越难自拔。为杀而杀,杀不可止,血流成河,殃及自身。”
没想到,老和尚竟然劝诫陈白袍不要杀戮,和他说起了大道理。
听了这老和尚的话,陈白袍不由感到迂腐的可笑,虽然老和尚有留宿之恩,他仍辩解了一句:“大师,非为杀而杀,是以杀止杀。你和我讲大道理,长生教和普通人可不讲道理。那么多人悲惨遭遇,大师若是真的慈悲心肠,应该劝长生教的人不要作恶才对。”
老和尚良久不语,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断臂,继而缓缓开口:“劝也劝过,只是他们不听。”
陈白袍无语,他大概明白这老和尚的手臂是怎么断的了。
这个老和尚,也是一个怪人。和长生教讲道理,给长生教砍了手臂,现在还劝自己要心怀慈善,不要动长生教。
难道,这就是佛家的慈悲心?
素问佛家传播最广的六度法门,便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这老和尚很有可能修行的就是此法。不犯杀戒,忍辱精进。
然而面对这种修行,陈白袍只是叹息一声:“修佛法修成您这样子,的确是超凡脱俗。可惜的是,不知道多少人遭殃。人人要是像你这样成了佛陀,人间就是一片炼狱了。”
这话是陈白袍的肺腑之言,然而良言刺耳。
老和尚手中的念珠一停,淡淡道:“人皆有业障和宿命,生老病死皆是过客,阁下可知,一犯杀戒,身即地狱。这些长生教的人是关外家族释放的恶鬼,你杀了这些恶鬼,于事无补,反而自身沾染孽障,无法超生。”
一听这话,这老和尚修习的果然是六度法门。
两人正在交流中,林怡然忽然身子缩在了一起。大概是火炉火力不够,还是有点寒冷。
陈白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林怡然的身上。
房间里面只有一盏光芒很弱的油灯,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然而,陈白袍的外套刚刚脱下,他就感觉到身后的老和尚呼吸一滞。
陈白袍转过身去,只见老和尚睁着眼睛,看着他身上的衣服。
老和尚的神情非常复杂。
陈白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将星铠。他微微皱眉,没想到在这荒野破庙里面的一个老和尚,能够认出这套制服。
陈白袍也不掩饰,缓缓坐回原位。对于老和尚的话,他也没有争论的欲望。对这种顽固不化之人,或许他一辈子都只坚守自己的道,不会听外人所言。
陈白袍没有搭理这老和尚,老和尚却没有放过他。
只听这老和尚长叹一声,似乎为陈白袍感到惋惜:“施主,你执念太重,可惜了你的菩提心。”
陈白袍轻笑着反问一句:“执念,我执念是什么?”
老和尚一双眼睛宛若能够看穿人心一样:“施主的执念,便是这关外各大家族,更准确的说执念是仇恨。”
仇恨?陈白袍微微一顿,继而露出一抹落寞的笑容:“大师看来是知道天武九部的,你认为我是执意为上一代霸下部部众报仇,方才来的关外么?”
老和尚虽然不说话,但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陈白袍忽然反问一句:“那我想问一问,十年前葬身在关外的十万霸下部众执念是什么?”
老和尚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陈白袍仿佛自言自语道:“是为了建功立业?是为了杀戮?还是为了升官发财?”
老和尚忽然哑口无言。
陈白袍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笑得有点凄凉:“按大师的说法,我那些袍泽只怕也会因为杀戮而入地狱了?大师,你们佛家说渡人,劝人向善是好事。可若是没有那些人前赴后继,为国开疆,你说哪门子的佛?又度哪门子的人?”
说罢,陈白袍自嘲地笑笑:“被人砍了一条胳膊,选择忍让,于是认为自己获得般若超脱三界,蜗居破庙不问世事便认为自己是不出世的如来?你们这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有家人被杀了么,你有家人下落不明么?当然你是和尚,没有家人!”
陈白袍严词极为犀利:“说句大不敬的话,像你这样的人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都没有,还成个屁的佛!真成了佛,那这佛不敬也罢。”
一番大不敬的话说的老僧目瞪口呆,良久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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