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的花呀,它迟疑的上前几步,顿时全身都被巨树的阴影笼罩着,冷飕飕的漆黑里,隐约听到似有若无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凄凉飘渺。
它背上霎时冒出细密冷汗,这些是什么声音啊?
阴森森的风掠过,一朵白色巨花凋零在它脚边,它颤抖着捡起瞧了一眼,吓得惊叫一声,慌忙扔掉。因为花蕊里,隐隐现出少女血色的影子,面容极妖媚却极痛苦的略微扭曲着!
这究竟是花还是妖?或者怨灵?
过了一会,又一片花瓣不胜凄冷,凋零而下,落在它怀里!它尖叫一声,慌忙往后急跳躲开,但是很不幸的是,又看到了花心里模糊的血色身影,这一朵,却是个男子。
天啊,这究竟是棵什么树,噬取了多少鲜活的生命?
可能是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探测出它法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记,那千万个幽怨凄凉的微弱呻吟声嗡嗡嗡的肆意泛滥开来。它顿时感觉到头发、皮肤、衣服被无数双淡绿色虚幻手爪争相撕扯。尽管那些幽灵被净化的岁月太久,手的力度很弱,对它构不成实质性伤害,可是却太瘆人了。
它的头脑呈现瞬间空白,接着就醒悟过来,撒腿便逃,可是惊慌中却不留神踩到一颗圆溜溜的石子,一跤跌倒。
它仓惶爬起来,岂料还没来得及迈步,地底下一个血淋淋的手爪突然抓它脚腕,它再次狠狠跌倒。扭伤了脚腕,又惊又痛。它想呼救,但是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那血手捂住嘴唇,用力拖入阴冷腥湿的地下。
它战战兢兢的在怨灵呻吟不绝的潮湿地底下,借着淡弱的幽绿光线,看到面前奄奄一息蜷缩着一个东西。他全身几乎都是腐肉和森森白骨,五官也已经溃烂得不成形,只有一双眼睛还有一点点光彩。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寒气四溢的玄冰匣子,凛冽寒意使得匣子和他身上都覆了一层冰屑,若非这绝顶寒气,恐怕他早就已经腐烂得只剩骨头了。
这么说,他还没有死透吗?空间太狭小,它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心惊胆颤的拼命往后挪。
那怪物突然嘶哑着开口:“不要怕,是我,抢你烤雉鸡吃的那个帅哥,魔界少主。”
“是你?怎么可能啊?”在它洞府门口抢肉吃的什么魔界少主,虽然嚣张自恋,不过朝气蓬勃,不怎么让人讨厌。而此刻它眼前的这个腐烂怪物,怎么会是他呢?还帅哥?从头到脚都腐烂得不成样子,比骷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无视它的诧异和鄙夷,他气息短促微弱,想苦笑一声,却没笑出来,说:“我快死了,这颗凤心没法带出去,你能帮我偷送出去,给我哥哥吗?”
“你都成这样了,还想着哥哥?先保住自己再说吧。”想让它冒死帮这种忙?它愤愤在心里哼了一声,不但抢它的美食,还差点连累它被狱卒炼化成灰,这个仇它不报已经够慈悲了。
他想抓住它的手,它赶紧继续拼命往后挪,他急切的乞求道:“这次偷偷来神寂陵,我本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求求你帮我这个忙吧,来世我定会不惜任何代价还你这份情。”
“明知是死你还来神仙的地盘?起码也得带几个厉害的随从保护你啊。”
“来的魔族越多,越能惊动三界,成功的可能性越小。再说如果被我父王知道,我肯定来不了,要是让他知道我是为了哥哥不顾死活闯神界,他会更加讨厌我哥哥。”
“可你是魔界少主,身份如此显赫,如果你真的死在这里,早晚死讯都会被你父皇知道,这一点你没想过吗?”
“说的也是,不过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急切的抓住它的手:“哥哥是因为我,才落下不可治愈的病根,所以我不管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我想救活他,更想把少主之位让给他。小麻雀,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我死了,父皇只剩下他一个儿子,无从选择,肯定就不会再厌恶他。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你帮我还是不帮?”
“你让我听明白了,我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把生命、权位和父爱都让给他?”它真的很不明白,这个稚气未脱的野小子,干嘛要为了哥哥不惜独自来冒险求死。
“你太烦人了!”他暴躁无比的狠瞪着它,但终究是有求于人,不得不耐下性子解释:“小时候有一次我和哥哥在雪山之巅滑雪时,遇到雪崩,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又掉进万丈冰湖里。当时没有任何属下能找到我们,我俩都受了重伤,整整在湖底困了快一个月,我水性不怎么好,一直靠哥哥渡气给我才不至于窒息。后来,饿得快死时,是他割下自己身上的肉和血给我吃,但是当时我太小,在黑漆漆的湖底什么也看不见,不明白是在吃他,居然相信他的话,以为吃的是游过身边的鱼类。等父王终于找到我们时,我安然无恙,哥哥却已经被我吃得除了必须与我接触才保留着的手臂和头部,别的地方都是白骨了。父王用尽所有办法,也只能勉强保住他的魂魄不散,却不能让他长出完整的身体。这三百年,我哥哥的身体一直虚弱疼痛,处在随时溃亡的境地,父王救不了他,竟然狠心的放弃他,把他贬到偏远的风回山,任他自生自灭。现在,他已经到了快要彻底湮灭的地步,魂魄肉体都将消散,你说我能不冒险来猎取凤心吗?听说凤凰有永生不灭的魂,跳脱冥界辖制直接浴火重生的奇异力量,我想,只要哥哥服了这颗凤心,就能痊愈了。”
它震撼万分,半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中泛上一丝泪意,有些哽咽的喃喃:“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在湖底蜷缩在哥哥怀里吃他的情形,要是那时我懂事一点该多好,那么就算饿死我也绝不会吃他一口的。如果当时我就死了,哥哥就必定是魔族的少主,又岂会失宠于父王?是我毁了哥哥的一生,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弥补他……”
这就是手足之情吗?它不由想起了日日服用云落天鲜血的事情,他说它可以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难道亲情就是这种血淋淋的付出吗?
见它迟迟不做声,他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眼中那一丝亮彩骤然消散,闭上眼睛,双手,却依旧死死抱紧冰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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