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廊开辟出的一处轩室内。
乐贵妃坐在琴案旁,手指没有章法地拨弄着琴弦,看起来神色恹恹、略有烦躁。
一名宫女端着盘冰镇瓜果走进来,放在案几上后,沉声道,“娘娘,车马、人手、行囊都已准备就绪,明日出发离开,绝对万无一失。”
此人是顶替了冰清姓名和位置的人,成为乐贵妃新的心腹。
乐贵妃低声轻问,“明日?”
冰清不知为何,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异,可再仔细分辨时,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忙道,“是……明日辰时。”
“退下罢。”
“是。”
冰清带着轩室内的所有宫女一起离开。
乐贵妃手肘压在琴弦上,一双眼眸妖冷邪恶,嘴角的笑意瘆人,仿佛一具红粉骷髅,周身散发的冰寒死气,令人毛骨悚然。
她眉眼间的神采,虚幻而诡谲,喃喃自语,“迟聿,丛叶暴君、辰砂国师……从他的过往和为人看,尤其他的年纪和那双红眸,十有八九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婴孩,希望见到后,不要让她失望,呵。”
……
盟约国之一的东尧国。
夜色深深,一轮明月高悬,无数星子在熠熠闪烁。
整座皇宫气势恢宏,雄伟壮观,犹如蛰伏在暗夜中的庞然大物,令人望而生畏。
苒苒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两腿间,清冷的月光透着大开的窗户洒进来,笼罩住缩成一团的她,像在她身上落了一层寒霜,显得孤寂孱弱、惹人怜爱。
八月的天气,哪怕到了夜间,也是不冷的,但苒苒坐在柔软温暖的床上,却觉得自己在发抖。
苒苒倒不是害怕,她本身是个坚强勇敢的人,之所以会有这种状态,是因为她心里空的厉害,白日还好,一但到了晚上,就会莫名迷惘不安,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的,可沉下心一想,却又没有任何方向,她不止一次在心中问自己:她不该留在这里,留在喜欢的人身边吗?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能跟思慕的人相守在一起很开心!可时日越久,她越觉得她不该!不该的原因是什么,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苒苒就这样陷入了自我矛盾和怀疑中。
苒苒在随江奕等人来到东尧皇宫后,才震惊地明白,江奕不是江奕,他是北冥羿,东尧国的天子;灵夫人不是灵夫人,她是东尧丞相之女陈灵,权倾后宫的令贵妃!
他们二人,还有令贵妃的婢女穗儿,不仅身份是假的,就连脸,都是易容后的假脸!也就是说,他们一行人去神医谷求医问药,做了完整的伪装!
至于两人的真容,如果说令贵妃的美貌让苒苒惊艳,那么北冥羿的皮相……苒苒只能说,如果令贵妃与他站在一起,只会被衬得黯淡无光!
苒苒没想到自己喜欢上的人,身份会如此尊贵,最初她抵触、退缩,但还是努力适应了下来。
北冥羿没有给她封号,居于后宫,而是让她做了侍弄笔墨的宫女,几乎每日都是近身侍奉。
北冥羿此举,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保护,她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也算安稳,没有人使坏害过她。
但即便如此,宫中就是宫中,各种条条框框、礼仪规矩、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都难免给人一种压抑感。
苒苒对这点体会的并不深,毕竟她在宫中待的时日不长,又在北冥羿身边,被保护的很好,但她依然有自己的烦恼。
不知过了多久,胡思乱想的她身心俱疲,迷迷糊糊中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夜色静谧,北冥羿披着月光来到她床前,一身白衣如雪,疏离冷漠,威严和尊贵刻在骨子里,仿佛命定的王者,生来就该处在云端,俯瞰芸芸众生。
无论是外表和内里,北冥羿都得了上天的眷顾和偏宠,出色地不似真人。
他的眼神犹如茫茫白雪般,无情无欲,落在苒苒身上的时候,才似有风起,吹起一层雪粒,扬向天际,是万千荒芜中唯一的生动。
北冥羿坐在床沿,抽出苒苒身下压着的半边薄被,为她盖上时,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温软的肌肤,神思蓦地一顿。
他打量着苒苒恬淡的睡颜,莫名地有些意动。
北冥羿今夜没有走,苒苒是属于他的。
……
另一边的宁福宫。
令贵妃在等北冥羿,已困的眼睛睁不开。
穗儿从外匆匆走了进来,看着令贵妃强打起精神来的样子,有些心疼,脚下无声走过去,禀明了才得到的消息。
令贵妃闻言,困意霎时无影无踪,她淡淡一笑,“看来本宫不用等了。”
话落,她起身往里走去,穗儿忙跟过去伺候。
……
令贵妃睡下后,穗儿走了出来,让外头该当值的宫女进去。
穗儿抬眼一瞧,发现晴嬷嬷端着什么东西从远处过来,走过去几步,笑着道,“嬷嬷,娘娘睡下了,宵夜怕是用不着了。”
晴嬷嬷了然,又问道,“陛下歇在哪儿了。”
穗儿一听,拉下脸,语气里有些不快,“那个叫苒苒的宫女。”
晴嬷嬷见她情绪都表露在脸上,不由皱眉,严厉道,“穗儿,女儿家的情态,无论何时都要美。”
穗儿不怕她,反而笑着凑近,撒娇道,“我知道,这不是在嬷嬷面前吗!您可是我娘,偶尔不得体都不许吗?”
晴嬷嬷心软,“我不是你娘!你娘是……”
“是是是,我知道是您当年的好友,一起伺候在娘娘身边的悠兰,只可惜福薄,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您出于姐妹情谊,照顾我长大!可这么多年来,您不是我亲娘,但胜似我亲娘啊!”
穗儿如此嘴甜,晴嬷嬷心中熨贴,忍不住笑了,心中感慨,若是当年娘娘没有为了帮辰砂的那位长安公主,让悠兰随着一起走,今日享女儿福的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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