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旭听他这句话,登时一愣,倒酒的手一哆嗦,花雕黄酒便洒出来了许多。
云心唾了一口,走到老樵面前,将老樵手里的酒劈手夺过,道:“老大不小的人了,整日换着打扮的来赖酒喝,不害臊么?”
老樵嬉皮笑脸的将手一伸,道:“什么害不害臊。我只知道吃酒的是我,赖账的是乞丐癞子、酒鬼厨子。”说话间,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酒夺了过来。
云心道:“你这般赖,那般赖,我不知道你还有多少身份能过来赖酒吃。”
老樵笑道:“三教九流,应有尽有。云姑娘喜欢哪一款,老樵就来哪一款,不过,粉面书生是不行了。年纪大了,会让人说老黄瓜刷绿漆的。”
云心哼道:“但是,你再怎么装扮,那也还是你。再怎么逃避,过去的事还是发生过了!吃过的酒还是吃了!”
老樵脸色一变,喃喃自语道:“是哈,过去发生的事,再怎样也是发生了。我装的樵夫,装的贩夫走卒,却装不出他们的过去,却改不得自己的过去!我装来何用,我赖又有何用!”哀嚎一声,涕泗横流,登时哭天抢地起来。
云心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这家伙竟有这般反映。不禁慌了神,忙到:“老伯你宽心,不管你讨酒钱了。你想喝什么便喝什么。”
“此话当真?”老樵神情又是斗转,“那先来一坛‘袭人’……”
童旭心中还在想,莫不是这苏泉老先生--他见老樵夺回酒盏的手法,便确定此人定是苏泉先生无疑--退隐江湖,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故事,以至于一语间便如此神情大变。
可是眼前这一幕让童旭险些栽倒在地。一瞬之间的斗转星移,让他苦笑不止。这苏泉先生为人怪诞,果真名不虚传。
云心也是哭笑不得。哪知苏泉竟会这般戏剧性的讨酒吃。一时间站在那里,竟不动弹。
苏泉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云丫头,还不快去么?你已经勾起了我内心深处埋藏了十几年的苦痛,还不快拿酒来给我赔罪?”
云心连连嗟叹,一手扶额,走到后厨里,捧了一个脑袋大小的酒坛出来。小雨则在后面端了个盛着木炭的小泥炉。
童旭大为惊异,暗思道:“如今方方七月,大热天的,喝酒还要加热么?”
苏泉却是眼睛一亮,鼓掌道:“小雨,快些过来。”他教过仲康几个菜式,又是常客,是以认得小雨。
小雨将泥炉放在桌案上,火折子点燃干草,将细碎的木炭烧的红了,这才将那名唤“袭人”的酒放到炉子上。继而便退下了。
云心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这寒冬里喝起来才是最合适的。今天被你这赖老头给糟蹋了!”
苏泉哈哈笑道:“反正是要进肚子的。不是你的肚子,就是我的肚子,有什么糟蹋之言?”
云心哼道:“‘须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你这句话便是不该。得病病死的人,和被医生治死的人,都是因为病,但这二者一样么?”
苏泉脸上的笑容一凝,继而两道锐利无比的目光便投到了云心脸上,恶狠狠的说道:“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叫你说的?”
云心被瞎了一跳,腾地后退几步,这才站直身子,拍着胸口,道:“老伯你莫要这样,吓死我了……”
“什么叫莫要这样……”苏泉脸上煞气尽显,身子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道,“我问你,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又是谁叫你说的?”
云心显是被吓坏了,只是说道:“我瞎说的……没有人……”
“没有人?”苏泉一声顿喝,眼中似乎是蒙了一层东西,“那便是你了!”说着,左掌一立,便朝云心拍去。
“不好!”童旭惊呼一声,双手猛地一按桌面,整个人弹将出去,身子在半空之中,左掌一记劈空掌,施展擒龙控鹤的柔劲,将云心推得横移三尺;右掌却一记“阳撞掌”,觑准苏泉的来掌,一掌封了上去。
“砰”的一声响,两掌相合。苏泉便被童旭震得倒退了出去,蹬蹬几步,将地板都踏裂了。而童旭却是身在空中,被击的倒飞一丈,双手一撑,抓住酒肆的柜台,整个人便坐在了柜台上。
苏泉后退了几步,“哇”的呕出了一口血,眼中恢复了之前的清亮,而后便一脸惭愧的向童旭拱手道:“多谢小兄弟及时出手,否则,苏泉只怕便又多了一层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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