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小郎中出来了……！！”随着有村民一声高呼，紧闭多时的房门被打开了，双目赤红的老村长和一群热心的村民都簇拥了过来。
抬头看着秦朗的脸色，想要通过小郎中的脸色来判断出结果。一般情况下，郎中给人看病都会在见家人的时候摇头叹息一下，那么基本上就没救了。
如果郎中出门时候是要笔墨纸砚或者叫人备茶基本上可以说无大碍，村西头的老童生已经捧着一个木盘子在那里等了好久了，这托盘上早就备好文房四宝，这是用来给郎中写药方的，当然了还有一个用处就是写挽联。
“幸不辱命！！……”秦朗环顾众人之后，裂了一下嘴轻声的说道。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嘴唇上已经干裂了起来。
快步走到门口的大水缸，从里面掏出葫芦瓢舀满水就咕咚咚灌了下去，喝了一口肚子水之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猛地又舀起一瓢水狠狠的从头上浇了下去，使得浑身都湿透了。这不是秦朗在发疯，而是浑身大汗之后汗风干了又湿透又风干，衣服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难受，这水冲下去才感觉一阵清爽，人才有点精神。
“那个？？小郎中说的啥意思？是好还是没好啊？”大春叔的女儿春花哭的和泪人一般，一手用衣袖擦着泪眼，一手拽着老村长急声问道。
老村长笑了笑拍着春花的手，对身后那些焦急等待消息的村民高声说道：“幸不辱命！！小郎中说了幸不辱命！就是人救回来了……救回来了！！”
“嗯，看来是救回来了，这次多亏了小郎中妙手回春啊……”村西的老童生也笑着抚了抚胸前的白胡子，跟身边几个人轻声说道。
“那可太好了！！”
“就是啊，多亏了人家小郎中……”
“要我说还是大春命大啊，去年也伤了一次，这次听说伤的更重，那肠子都拖拉地上了，吓煞人啊……”
“别说了，我家那口子就是去年跟着大春一起打猎的，我那个死鬼命短啊……可怜我孤儿寡母……”
大春的女儿春花一听说自己老爹没事了，连忙跑进屋里，其他七大姑八大姨的也要七手八脚往里面闯，被老村长横着拐杖拦在外面：“都咋呼啥？不看啥光景吗？他七姑留下，其他各家回各家，有需要的时候我叫虎子上门叫！现在都走……都走……散了啊散了……”
“秦大哥！我爹他怎么样啊？”春花一手拉着自己父亲的手，那原本粗糙有力的大手此时上面还满是干涸的血迹和泥土。
秦朗坐在土榻边上清洗刀具和整理药匣子，拿出一张宣纸铺开，拿笔写了一个药方之后才说道：“你爹被我用迷药了，现在迷糊着。让他睡吧。”
“虽然伤口给他缝合了，暂时命保住了，可是毕竟时间耽搁太长了，这今天晚上算是头一关。”
“你就给你爹守着吧，就看会不会发烧，如果发烧基本上就算半条搭进棺材了……”眼看春花的泪珠在眼眶打转转了，秦朗也不好多说，就和刚才跟着进门帮忙伺候的七姑交代了一声，用布沾水滋润一下病人嘴唇就行了，其他都不能管，就仔细看护着，今天这一宿不能睡，人不能离开。无论什么变故都叫他即可，他在院子等着。
交代完秦朗就扛着药箱走了出来，出门前朝着老村长使了一个颜色。老村长人老成精哪里会不懂啊，连忙招呼七姑按照吩咐伺候着，需要什么尽管推门说话，外面都候着，邻里街坊也都听着照应。
“朗儿啊！说说你大春叔能不能挺过来？”老村长坐在院子外的劈柴木墩上低着头侧耳问道。
秦朗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刻意的压低声音后说道：“不乐观！……”
“首先，这次大春叔的伤太重！”
老村长表示认同的点点头，也同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村长，你先别叹气，等我把话说完，这次的伤口是野猪獠牙从侧后捅过来了……从伤势上看，当初也就是大春叔这种老把式经验老道，所以强行扭了身子，使得野猪獠牙从这位置划拉到这……”
秦朗用手在自己的腰腹位置比划了一下，使得老村长能看明白，眼见老村长不停的点头，就知道老村长是听懂自己说什么了。
继续说道：“要是换了别人，那是直接半个后腰都没了更别说捧着肠子跑回来了。”
“这肠子可都拖地上了，好处一点是肠子没有伤着，这是不幸中万幸啊！换了一般人肠穿肚烂稀疏平常啊。
我给他把伤口洗了，肠子也拿出来用盐水清洗了，又给好生放回去。伤口嘛也已经缝合好了。
但是……咳，咋说那，这次不是伤筋动骨的事，这是开膛破腹，那么多血淌了我也没什么好法子了，只能开些补血的方子……”
“现在眼下的问题就是发炎的事！您老见识多，但凡这外伤啊，就怕发炎流脓，我叫他伤口感染。一旦感染了基本就必然发烧，这不能消炎就会高烧不退，只要高烧不退那么最后人就会一命呜呼。
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救回来之后倒在了发炎上，所以眼下只能让七姑和春花盯着，这一宿啊咱们都要守夜了……熬过了这一夜就算是从阎王爷那边给他收回一条腿，要是发烧了那就是朝着棺材更近了。
等明天这时候了，如果万幸还没有发烧，就看后面三五七日里头能不能挺过来让创口愈合而且不出炎症。只要是后面没事了那么基本上就是在家养伤就行了，都好说！就是前头这几日，特别特别是今天晚上那是随时随地要命的事。不可大意！”
“老村长，我这么说您能听明白吗？”
老村长抬起浑浊的眼珠看了看秦朗之后咧嘴笑道：“懂！怎么说我也活了这一把年级了，啥没见过？
你爹秦老郎中在的时候，梁家的媳妇生娃下面出大红了，你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爹还说当场救活是只是临危救命，能不能活还要等些时日，三五七日出了浓，阎王门前打滚咯！
当初梁家那个小媳妇啊就是没有挺过来，头胎呗还是男娃，可惜了一尸两命！咳那小媳妇可俊俏了，一手上好的女红，你看我这袄还是她给补的，瞧瞧这手艺，全村没这么一个，可惜了……可惜了……”
“哎！”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老村长接着说道：“你看我人老了就爱唠叨，竟说些没用的。”
“行了，行了！秦小郎中，你说吧，需要我老头子做什么？你可是我们村子里唯一懂医术的郎中了，尽管放话就行了！”
秦朗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现在需要几种药物，咱们村子没有，就算附近山上也没这种草药，只能去城镇上买。您给我安排个人和交通工具，给我带个路，到城里去买药。主要是在这些药物需要现场调配还要熬制这需要我亲自看着，没办法让别人代劳了。”
“嗯，这样啊！我让虎子和你去吧，距离咱们村最近的城就是略西北面的丰城了。要经过北面的南屏村。”
“咱们村子啊……哎算了，我来办吧，有啥事你吩咐七姑安排。我这就去给你安排车马的事……”说完话，老村长拄着拐杖就走了。
秦朗又给大春叔把了把脉之后，把一切注意事项给七姑做了交待，就听门外有人叫自己，连忙起身走到门外。
只见穿着一身兽皮的一脸憨厚的虎子手中挎着一个大篮子，背上更是背了一个大号的包裹。身后跟着一个年级和虎子差不多的小伙子，穿着粗布灰衣腰上用一根麻绳做裤腰带扎着一把崩开了口的木柄铁斧头。
虎子看小郎中出来了，连忙过来抱拳说道：“秦小郎中啊，刚才为了救大春叔的命，俺莽撞把您扛过来了，老村长说让俺给您磕头赔罪了！”说着话，虎子就跪倒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这虎子啊说起来和自己这个身子的主人也是从小长大的，这小子虎头虎脑做事情有头没尾可以说属于那种没心没肺的。
只要一人吃饱了从管其他，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憨厚莽撞，或者说傻大个这种类型。对是非之分毫无半点认识。据说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后来被一头闯进村的野狼给吓得摔倒在石头上磕了脑袋，才变成这样了。
虎子的爹娘死的早，村子里的手艺活他那个脑袋瓜子是跟不上了，就一直以来都是跟着大春叔屁股后面做猎户。
就凭他这五大三粗的体格，也只有打猎能养活自己了。要不是他脑子有点问题，做事情一根筋，你要是不交代清楚，说不定他自己能给你弄啥样。
想当初，冬家三婶身子不舒服，喊住在左邻的虎子来帮忙烧个水，结果这小子生生把铁锅烧穿了，害的人家冬家三婶子家里好几天没有锅做饭。
也就是因为他脑袋有病，否则大春叔想当初还是好多次打算把春花托给虎子的，可是一看他那个熊样再看看自己娇小玲珑的闺女，大春叔也实在狠不下心让孩子跟着虎子受苦，此事才算作罢。
“起来吧！”一看虎子推金山倒玉柱，咕咚一声就跪地上，连忙向后跳了一步让开。虎子那一下可够实在的，实在人做实在事，说跪就跪。也是他皮糙肉厚啊，这地是夯土的，一下子就跪了一个坑出来。
“好了，起来吧！知道你就这样，我也不怪你。记住了下次决不可扛我了！还有你要多洗洗澡，你身上味道太大了。你说你多久没洗澡了啊？难怪春花见了你都捂鼻子！你这么大人了害不害臊啊！”
正在边上捂着嘴笑的春花，一听小郎中提到自己，连忙满脸通红的捂着脸跑屋子里面了。别看虎子人高马大，比自己都高出许多，实际才十四岁左右。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身形都赶上一个壮汉了，但凡村子里面需要劳力的事情，每次都是使唤虎子，主要是他脑子傻一根筋，除了一身蛮力别的还想不出他能干啥了。好在都是一个村的，老老少少多多少少都会照应周全，就算虎子莽撞做错了事大家也是哈哈一笑就过去了，这些年下来也没有委屈到虎子。
这春花和虎子可以说成天在一块，早就暗生情愫了，只不过虎子人傻的可以，要不然还真能娶了春花的话，也是一种福气。村子里面人也没事的时候经常拿这个事调笑一下他们二人。
“这是刘家的光子，老村长让俺们俩陪着小郎中你一起去一趟丰城。来光子给小郎中磕头。”
光子就是刘光，这小子瘦的和麻杆一样，所以也被叫光溜，家里穷的是一贫如洗，可以说是除了墙还是墙，就剩下墙。
年龄嘛和虎子也是相仿，腿像竹竿,胳膊像麻杆,不够一阵风吹,掐吧掐吧不够一碗菜!和虎子那一堵墙似的身材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
可是人家精明强干，聪明好学啊，自从前年拜了村子里的老泥头做了徒弟之后，也算是有点出息，这次老村长派他跟着就是因为这小子常年跑城里的木作坊做一些采买送货的事情。顺路把这次做的一些东西送过去换点钱回来。这种金钱往来的事情，可是打死也不敢交给虎子这种傻人去干的。
“你磕头那是赔罪，叫我磕啥头啊，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啊！”，心中这么想着可不敢说。刘光眯着小眼睛笑着点头哈腰的说道：“秦小郎中辛苦了，您看是不是都准备好了，我这边给牲口套好了，就在门口候着。随时都能走。”
“光溜又是你，你不是跟着老泥头做徒弟了嘛，这怎么把你派来了？”
“哎呀哦，瞧小郎中您见外了是吧，怎么又是我，您看这去丰城还是要我光子带路不是嘛！
我可给您说，这丰城可老大了，咱们村好多人家都没去过，要不然也不会专门让带您走一趟啊……。”
“你可拉倒吧……”虎子一巴掌把刘光扇的转了好几圈，不过实际上也没使劲，可是刘光实在太瘦，这一扇就转圈了。
一手扶住头晕眼花的刘光，虎子憨笑道：“刚才老村长是想让老泥头帮忙给带路的，可是突然镇子上的官家差役来放告下了牒文烛令，据说那啥……俺忘了……总之就是人走不开，就让闲的没事的光子套大车去城里木器行送一车货，顺路带上您。让我跟着好生看着，不能出事。
您看我把平时打猎的家伙什都带来了……这是望春大嫂子给俺带的鸡蛋和饼子是咱们路上吃的，铁蛋和狗蛋家的大娘送了点兔子肉干还有榆树叶菜团子，俺刚才吃了一个很香的，小郎中你尝尝。”
一把把虎子递过来的菜团子推开，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吃之后，拍了拍刘光的肩膀说道：“那么就赶快的吧，有啥事咱们路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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