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夜，显然就是慕寒的主场。
顾远山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是针对慕寒而来，甚至兴致勃勃地过问了在国外的生活。
顾卿遥甚至听到了顾远山的朗声大笑，这是从她小时候起，就从未在顾远山的脸上见过的表情。
然而顾卿遥忽然发现，其实心底已经没什么波动了，好像是失望积攒地太多了，就不会再奢望从顾家获得什么亲情了。
顾彦之似乎是有点迟疑，却还是蹙蹙眉咳嗽一声道：“其实小遥在公司做得也不错，毕竟小遥是喜欢金融，在公司这几次决断都挺好的，只是和慕寒相比，虽然年纪大了两岁，还是有点爱冲动，不够谦逊。”
慕寒微微垂眸，道：“我还有很多要向顾小姐学习的地方，在公司顾小姐也是声名远扬，很多人都说顾小姐深得顾先生的真传。”
“不敢当。”顾卿遥的笑容很淡，仿佛瞬间就要消散在这凉薄的空气里。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凝滞。
好在，顾远山根本就没有接这个话茬，径自道：“不过慕寒，你将来想要怎么办，想好了吗？还回美国去吗？还是说，就要在华夏国，甚至是在顾氏继续发展了？”
慕寒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之前的确是想过这个问题，当时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被顾先生这样提拔培养，我真的很感激顾先生给我这个机会，可是……我还是希望我能够回到美国的项目上去，如果有一天顾氏发展到美国，我可以去美国项目，这也是我的专长，毕竟我在那边长大，对美国文化也很了解，国内的话，我和顾小姐也会起冲突。”
他显得有点为难，顾远山却是笑着摆了摆手：“你想多了，卿遥毕竟是个女孩子，将来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而且我们顾家和你想的不一样，顾氏不是家族企业，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倘若你能力强，那么你就该坐在这个位置上，董事会股东会也都会认可的。”
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顾彦之手中的茶盏甚至没直接放在桌上，尴尬地捧在手里。
顾卿遥却是微微一笑开口了：“爷爷，我想请问一下，您对现在的顾氏了解多少？”
顾远山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
“顾氏现在的发展方向，顾氏的董事会股东会的发展和沿革，甚至是现在顾氏在国内以什么市场为主流导向，这些事情爷爷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吧？顾氏现在是一个全新的顾氏，或许在二十年前，爷爷对顾氏的未来的确还有话语权，那么现在，我只能说我尊重爷爷的话语权，而不是爷爷有主导的能力。爷爷不觉得时过境迁，也有点力不从心吗？”
顾卿遥的笑容很是平静而笃定，却是一板一眼，让人无从反驳。
顾彦之几乎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话，他从来都不敢对顾远山说，从来都不敢……
顾卿遥怎么有勇气这样忤逆顾远山？
顾远山没开口，良久，他方才淡淡笑了：“看来这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顾远山的目光静静定格在顾卿遥的脸上，轻笑一声：“黎霂言，这话是你对小遥说的吧？以前的顾卿遥，可不会对我说出这种话来。”
黎霂言淡淡道：“顾老先生误会了，换做是我，断然不会说得如此温和。顾老先生放任顾氏不管二十年，倘若不是小遥在经济危机前力挽狂澜，现在的顾氏甚至很可能要求念氏接济方才能够渡过难关，这些事情顾老先生你全然不知。卿遥在公司这么久了，对公司做出了多少贡献，她是凭借着自己的实力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而从来没有依仗过自己的身份，换做是其他人，将公司从这样的深渊中拯救出来，要的只会更多，卿遥已经给顾氏留下很多脸面了，可是现在顾老先生你自己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顾老先生，早在二十年前，你已经主动出局了，那么现在你并没有做裁判的权力，你和顾氏早就没有任何关联了，就不必在这个时候出来说这些了。”
顾卿遥微微攥紧拳头，她知道顾远山有所偏颇，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他要将顾氏交给慕寒。
慕寒算是什么？他现在甚至连顾家的门都不敢大张旗鼓地进！
顾卿遥根本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良久，顾远山方才冷冷道：“彦之，两个孩子的话，你都听清了吧，任人唯贤，这是公司长久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今天是家宴，我也不想说太多，你……”
话音未落，顾卿遥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来。
顾远山的脸色极为难看：“小孩子毛毛躁躁的，倒是嘴皮子利索。”
顾卿遥看了一眼手机，便沉了脸色，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出去接了起来：“妈妈？”
“小姐，我是梁忠齐啊，夫人忽然晕倒了，这……”
顾卿遥就觉得自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几乎来不及思考，蹙眉道：“我这就回去。”
“怎么了？”一进屋，顾彦之就开口问道。
“妈妈生病了，我要回家了。”顾卿遥看向顾远山，道：“爷爷，改天我再过来陪您说话。”
顾远山心口一窒，心说就你那聊天方式，还是别来说话了。
他挥挥手，却不得不道：“去吧，看看宛如怎么了，最近换季，可能是冻着了。”
“好。”顾卿遥的心跳快得厉害，她忽然想起之前念宛如咳血时候的脸色，心说可别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吧。
她的脚步都踉踉跄跄的，下一秒，一只手直接覆上了她的胳膊。
“别慌，我陪你。”黎霂言温和沉稳的声线响在耳畔，顾卿遥勉强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我……我也陪你一起。”慕寒下意识地跟了上来。
顾卿遥的脚步微微一顿，低声道：“慕先生就不必了，太麻烦你我也过意不去。”
慕寒的脚步僵在原地，再也没有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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