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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智看书岛 > 牛可清古伊弗宁 > 65 无能为力的成分
 
“不要问我心里有没有你,我的余光中都是你。”

——余光中

今天晚上值完夜班,牛医生累得散架了,他活动着筋骨,一个人散步到医院附近的小公园里。

找了张长椅,刚坐下来休息休息,就发现古医生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猪】:^(* ̄(oo) ̄)^

【猪】:在哪呢?

这人连头像都换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白嫩大花猪,憨中带骚,牛可清一看就乐了。

【牛】:公园,医院旁边那个

【猪】:我能来找你吗?

【猪】:[小弟给大佬点烟.jpg]

【牛】:记得带上几罐啤酒,要冰的

放下手机,牛可清散漫地靠在长椅上,仰着头,去看那夜空。

没过多久,古伊弗宁提着一袋啤酒来了,是冰的,这大冬天的,他还找了几家商店才有卖。

“来了?倒挺快,”牛可清往旁边坐了坐,给他挪出一点位置来,“坐。”

“我跑过来的,当然快,”古伊弗宁挨着他坐下,把啤酒递给他,“你好像很爱冬天喝冰啤酒,不怕冻着肠胃吗?”

“当是偶尔放肆一下,人活着就已经够累了,连喝个冰啤酒都不能随心所欲?”

“哒”的一声,啤酒被打开了,冒出一丝白气儿。

牛可清仰着脖子灌了两口,旁边的古伊弗宁就这么看着他,看他那白皙的颈脖,看他那被啤酒湿润的嘴唇,默默地咽了咽喉咙。

古医生心里的那汪水原本风平浪静的,却忽然被某只牛搅得波澜四起,就快要海啸了。

强行压着翻涌的冲动,他也开了罐啤酒润喉,说:“......你是海王吧?”

“什么?”牛可清还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招人心动。

古伊弗宁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欲.求,并且很容易得到满足,即便现在内心很渴望靠近牛可清,很渴望跟牛可清做出亲密的接触,也不会再那么肆无忌惮。

现在虽然只是两个人靠坐在一起,但他已经心满意足,甚至觉得彼此是在相互依偎。

毫无头尾地,古伊弗宁就喃喃了一句:“别人心里是小鹿乱撞,我的心里是小牛乱撞。”

牛可清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能叫他疯狂地悸动,疯狂地想要跟这个人相爱,疯狂地沉迷在爱情里。

牛可清笑了下,“古医生也有这么少女心的时候?”

“想谈恋爱的人都会这样吧,”古伊弗宁也没想到这种话会从自己的嘴里出来,“以前我还觉得这种心态是小年轻们才会有的。”

牛可清知道对方是在乱撩,便捶他,“你这叫不正经。”

“在你面前我就很难正经,”古伊弗宁说,“但哪怕我的话语再不正经,全都是真心的。”

牛可清喝了口刺喉咙的啤酒,望向深黑色的天空,上面挂着几颗零零碎碎的星,发出的光芒很微弱,不定睛去看,还发现不了。

他在西藏的高原里看过天空,那里的蓝天一澄如洗,太阳光很强烈,到了夜晚,就会挂满繁星,很耀眼很大颗,跟在城市里看到的不一样。

静静地仰头看了一会儿,他忽然说:“在藏区的时候,我从事的也不全是口腔方面的工作,那里医疗资源太匮乏了,所以我们经常需要各个科系相互帮忙,例如最基本的现场抢救工作,或是一些基础疾病的治疗。”

古伊弗宁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说这些,但还是很安静地听着,牛可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爱听。

“有一天,我和别的同事一起救了个孩子,七八岁吧,花了一天一夜救回来的。”牛可清哽咽了一下,继续说:“可是,我们用尽全力才救活的一个孩子,半个月后,就在地震中死去了。”

天色很暗,路灯有些凄白的光,古伊弗宁侧过头去看牛可清,觉得男人的脸比那路灯的光还要白,但眼睛却黑得深沉。

轻轻地,他握住了牛可清的手腕,像是一种隐晦的安慰。此刻,紧握的五指比任何话语都要更有力量。

他能透过牛可清薄薄的皮肤,感受到一跃一跃的脉搏,明明眼前的牛医生看上去那么平静,但他血管里的液体却汹涌震颤,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牛可清反倒劝慰起对方来,“生死是世间常事,我不可能为一条生命哀悼太久,毕竟世界上遭受苦难的生命不止这一条,单是我们支援的那片地区来说,过着苦日子的老百姓就数不胜数,总不能天天像圣父一样为他们以泪洗面。”

在援藏的那段日子里,他经历了很多很多,以至于他现在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而不大悲大哀。

“人间疾苦,哪怕我们是医生,也会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古伊弗宁对他说。

同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他能懂牛可清的心境,相同的职业让他们对彼此的思想很有共鸣和同感。

牛可清点头,眉眼像初春笑容的雪水那般清淡:“是啊,所以我想,爱情也一样,有很多无能为力的成分。”

他见过这世上悲苦的人生,便感觉什么小情小爱都不值一提。

那个为了爱情而偏执、疲乏的牛可清,已死在了那片茫茫的雪山里。现在的他,很自然而然地,就对许多事情都不那么在乎了。

古伊弗宁似乎能预感到对方想说什么,蓝色的双眸不自控地颤动,有些话想要倾吐出口,却欲言又止。

牛可清的眼神里云淡风轻,像是看淡了许多,“当初,我总那么执着地想要你喜欢我,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能强求的呢?所以我在想——”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古伊弗宁激动地打断了,“不!”

前一秒还非常安静的男人忽然嚎了一声,像蚱蜢般窜起,用两条胳膊死死地将牛可清按在怀里。

牛可清甚至能通过衣服的布料,感受到对方的心脏在强有力地搏动。

古伊弗宁用力地拥抱他,恨不得把人融在自己的血肉里,“我爱你,我好爱你!可清,我早就喜欢你,是啊,我爱你很久了!可以前的我不知道,那时候的我又蠢又自大,企图把所有事情都无视掉,才会让你觉得我不爱你!”

男人轰轰烈烈一通诉真情,大气不喘,热烈得仿佛除夕夜炸出的漫天烟火,迸溅着浓重的爱意,叫偶然拂过的风也避无可避。

末了,牛可清怔愣了很久,半天才小声地说了句:“......吓我一跳。”

古伊弗宁搂着他不肯放开,将嘴唇贴在他的耳侧,“你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牛可清的手抬了抬高,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上对方的后背,但双手在空中停留片刻,还是放下了。

古医生把心里的不安都对他说出来:“我怕你觉得我不爱你,我以前犯过的错、犯过的傻太多了,所以总怕你不信我,可我是真的爱你,牛医生。”

这一年,是他戒掉性.瘾、构筑喜欢的过程,漫长又煎熬,像一种孤独的自我救赎。

他不断地自我惭愧、自我反思,才拼凑出现在的自己,可他很怕牛可清无法再次接纳他。

牛可清没说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毕竟受过伤,即使伤口愈合了,疤痕也还在,他还没做好开始这段感情的准备。

古伊弗宁哽着嗓子,轻轻地说:“我最怕的是,我在你心里占据的位置不一样了,所以哪怕你说你还喜欢我,但我总觉得这份喜欢轻了重量,少了分量。”

沉默了半天,牛可清抿了抿唇,直白地说:“古医生你说得对,我可能......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相信你。”

古医生刚平静下来一点,听了这话又开始焦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牛可清问。

古伊弗宁哑住了。

是啊,要怎么证明?把心掏出来吗?

牛可清推了推他的身体,与他分开一些,见他怔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傻啊你,我开玩笑的。”

对方却像一个反思自我的哲人那般,说:“可我是真的想证明给你看,我有多爱你。因为知道你还不能信任我,所以我想给这份爱一点证据,让你没办法否认它。”

牛可清听了没什么反应,他掏了根烟,也没点上,就只是含在嘴里尝尝那股烟味。

等到烟头被含湿了大半,男人才缓缓开口:“那就证明给我看啊,证明你爱我。”

他终于能成为被爱得肆无忌惮的那个,哪怕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拒绝。

是啊,真爱不需要证明,只需要相信,可对方“前科累累”,他无法完全相信古伊弗宁爱他。

“好,”古医生像是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我会证明我爱你,长长久久地证明。”

默默地,牛可清开了第二罐啤酒,把话听进心里去了。

为了更开足马力地追人,古伊弗宁又颇有兴致地问他:“欸牛医生,我能请你看个电影吗?这种方式很老土,没什么新意,但听说这是追人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什么电影?”

“一部重映的老片子,三个多小时,爱情片,”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幸得有这暗色为自己遮挡脸上的红。

“三个多小时?”牛可清失笑,“你就不怕我睡着在电影院?”

古伊弗宁假意散漫,实际上余光一直在注意对方的表情,说:“睡着就睡着呗,你可以靠在我肩上睡,最好睡足三个小时,让我占尽便宜,等电影完了再叫你起来。”

牛可清撞一下他的胳膊肘:“啧,流氓。”

古伊弗宁趁机凑过来,用肩膀碰碰他,满满的撒娇意味,“牛医生,您就答应我呗。”

大美人撒娇,谁能顶得住。牛可清侧过脸去,嘴角偷偷往上翘,“行行行,答应你还不行吗。”

天上细碎的星似乎亮了些,多了些,变得像晶莹的碎钻,但到底胜不过古医生蓝眼里的光。

星空下,有两个男人在不羞不臊地搞暧昧。

*

周末的天气很好。

牛可清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很久,从太阳高照的正午,等到日暮西陲的傍晚,可他要等的那个人,说要一起看电影的那个人......

没有来。

天色渐渐昏暗,牛医生独自站在人声鼎沸的电影院门前,耳边响起古医生说过的那句话——

“我会证明我爱你,长长久久地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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