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我需要钱。”
“要多少？”
陈旻威蹲在沙滩椅边，下身包着一条白色的浴巾。雨轩忽然觉得跟前这个男人特么就像送葬队伍里的幽灵，小时候她最怕的就是一群包着块白布在缓缓向前的送葬人。她想了一阵子，仰望着远方的天空，说道：
“越多越好……”
“我能问你为什么吗？”
“什么？”
“你需要那么多钱去做什么？”
“如果我说是为了帮助一群素不相识的急需帮助的同胞，你相信吗？”
“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因为我爱——”
“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陈先生！”
“雨轩，我明白你恨我。但那晚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贾清媛捣的鬼。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到处找你。后来我打听到你在深圳。但天啊，深圳那么大我去哪找？关内关外我都跑遍了，我对自己说绝不能放弃，因为我爱——”
“够了，”雨轩倏地向前一顷，他竟本能似的往后一退，“说吧，什么条件，只要你能够借钱给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别说个‘借’字。”陈旻威笑呵呵地注视着她，“你真美，你简直是大自然的天使。不需要条件，我只要你。”
“这个条件太无耻了。你要我什么？我的身体吗？”
“你当我们是什么？”陈旻威有些不悦地说，“我要你的人，因为我爱你。”
“然后呢？”
“只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你想要多少钱都有。”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雨轩冷笑一声，说，“是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
陈旻威歇斯底里般哈哈大笑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直到雨轩把头转过去，他才干笑道：
“我会给你一大笔钱，当做是对你的补偿。但我提醒你，一旦你收了钱，那就意味着那晚的风流债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不再亏欠你什么。我有一种很得意的预感：你迟早又得回来找我，我会在这里等你。”
“何以见得？难道你所谓‘一大笔钱’只是区区的五万元吗？你真够无耻！”
“你先等我把话说完，好吗？”陈旻威蹲在地上，抚摸着她的胳膊，说，“五十万，当做是那晚的补偿。至于以后你还会回来找我的，到时我们再讲条件。”
“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五十万还不够我花？”
“因为我知道吴雨轩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她能够不顾一切，牺牲尊严和品格，低三下四从一个曾经玷污过自己的臭男人手中求取金钱，帮助那些所谓的‘需要帮助的人’，那我相信她会一路走到底，把善事干到底。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我告诉你雨轩，这是个无底洞。五十万算什么？杯水车薪。”
这种人就是可怕，什么都能被他看穿。五十万确实是杯水车薪。重建一所学校，五百万可能还不够呢，五十万算什么？什么也不是。即便学校能够保下来，迟早一天都得重建，它早已被定性为一栋危楼。重建的资金，贡老师说只能从民间募捐，谈何容易？撇开重建不说，单单四十多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就是一个无底洞。不，单单那几个身患先天性疾病的孩子，他们——就是一个个无底洞。
五十万，五百万，杯水车薪！
“五十万，”雨轩苦笑着摇头说，“确实少得可怜。”
“所以你还会来找我的。”
雨轩歇斯底里举起手扇了他一巴掌，陈旻威差点倒翻在地。先是大叫一声，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笑哈哈地盯着雨轩。这么一张标致的脸孔，细看一会便能认出掩藏在阳光帅气之下的满是市井无赖的痞气，流氓似乎比他还要可亲。没错，陈旻威比起吴芗丕来简直就是一个大魔鬼……
“魔鬼？”他微微一笑，死皮赖脸地说，“确实有不少女人说我是大魔鬼。”
“你够无耻，陈旻威！”
“确实，她们没有一个不说我无耻的。”
“够了，不要把我和她们说到一起！”
“遵命，我错了。我们该言归正传了，你给我一个卡号，我把钱——五十万发给你。”
“我改变主意了……”
“你在说什么！你不会又想着一走了之吧？”
“你不必赔偿那晚的风流债。”雨轩说到“风流债”三字时不觉悲从中来，但她还是挺住了，“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认了，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无话可说，我命该如此。就像现在我要跟你说的这个决定，同样是我自找的，没有人逼迫我，也没有人诱惑我，完完全全是我自找的。不管有一天发生什么，谁都用不着感到愧疚，甚至是灵魂上的不安。通通都是废话。一切一切都是我吴雨轩自找的，自作自受。我不会忌恨任何人，顶多只忌恨自己，忌恨一个叫做吴雨轩的女人。好了，现在我要宣布我的决定，你听好了，陈大少爷：我要成为你的女人，而你必须满足我对金钱的欲求。”
说这些话时，雨轩伸出一只手在陈旻威的脸庞上轻轻抚摸着，另一只手轻轻从他的胸肌来回比划着。有那么一刻，她好想扑倒在他的胸膛上，疯狂地亲吻他的肌肉；有那么一瞬间，她多么渴望他把她摁倒在泳池边上……
此时此刻，她渴求堕落，向往沉沦。如果她成为一个坏女人，那她什么都可以干，可以为所欲为，可以肆无忌惮地从男人的身上斩获金钱。但是，这些钱无疑是肮脏的。对于拥有高尚灵魂的人，比如贡老师，他们对肮脏的金钱必定是嗤之以鼻，坚决拒之门外……
“够了！”陈旻威忽地抓紧她的双手，说，“你听着，吴雨轩，你可别后悔？”
“只要你给我钱，我就不后悔。”
陈旻威一手把她推倒在沙滩椅上，站起来在她的面前踱来踱去，突然间转身跳进了泳池里，只剩一条白色的浴巾在水面上飘荡，后来连浴巾也不见了。雨轩感到眼前一片模糊，她挣扎着站起来，走不到几步便不得不蹲在泳池的边上。这时陈旻威从水面上飞奔出来，游到她的身边，伸出双手捏住雨轩的两只手。
“我原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他笑着说道，“因此我爱你。如果你跟她们是一路货色，那等同于你欺骗了我的感情。我报复起来会非常疯狂。如果你跟她们真是一路货色，都是为了钱和情欲才跟我，那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报复你，我一定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和‘痛不欲生’……你笑什么？”
“如果是你欺骗了我的感情呢？”雨轩忍不住捂着嘴说。
“我绝对不会欺骗你。”
“凭什么相信你，陈少爷？”
“凭什么？得让我好好想想，”他又拉着雨轩的手指吻了几下，说道，“凭我用不完的人民币，这个答案够响亮吧？”
“你真无耻，厚颜无耻。”
“哈哈……”他又吻了吻雨轩的手指，说，“那群臭女人也说我无耻，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真心的。我确实无耻，无耻到了极点。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看不到。”雨轩笑着说，“我看不到你的所谓真心。”
“那这么说吧，”他又亲了她的手心，说，“在你认可我之前，我绝对不会碰你，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真心了吧？”
“你说到做到？”
“那是当然啦。”
“好吧，希望你不要食言。我得回去了。”
“去哪里？你要多少钱？”
雨轩暂时说不出具体需要多少钱。她得先回学校一趟，跟贡老师好好商量一下。可是陈旻威一直抓着她不放，一刻不离她的左右。对于眼前这台红色跑车，雨轩厌恶到了极点。学校的事，她一点都不愿跟他说，但她又不能不说；否则他要是认为她跟别的女人一样，她和学校就完蛋了。雨轩非常清楚陈旻威这种人一旦报复起来，什么天大的坏事都是敢做的。
跑车在学校门口停下来。陈旻威没有像往常那样先下车为女士开门，而是盯着学校出神，任由雨轩一人下了车。望着她的倩影，陈旻威吹了一声口哨，雨轩转身走向前不安地瞅着她。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跟座坟墓差不多。”
“注意你的措辞，陈旻威。”雨轩转头看了一眼有没有孩子跑出来，“里面很干净的，孩子们衣着整洁——”
“什么时候邀请我进去参观一下？”
“现在不行，”雨轩又补充说，“暂时不行。”
“我当然知道现在你还不想让我进去，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怎么，难道你认为我在骗你？难道你认为我跟这个学校毫无关系？”雨轩不悦地注视着他，说道，“信不信由你，我要进去了。”
“雨轩，”陈旻威喊住了他，“我信你，现在我绝对相信你。你的小天使朝我们跑来了。”
一群衣着整洁的孩子喊着“雨轩姐姐”在向他们跑来，昏暗的灯光下从聆听到的悦耳声音便能感受到他们阳光璀璨的笑容。孩子们围在她的四周，请求姐姐唱歌，姐姐便一边走着一边哼唱起来。歌声如轻渺的薄纱在空中飘荡。陈旻威闭上眼睛，雨轩随手扔来的面纱似乎落在他的脸庞上，他伸手一抓清醒了过来。校门口哑无一人。
他相信雨轩没有欺骗他。刚开始他对她所描画的“民工学校”半信半疑。她讲得那般的绘声绘色，表情是那般的神采奕然，神态更是满满的脉脉深情。一点雕刻的痕迹都没有，在雨轩这张天真纯洁的笑脸上，他完全找不到半点粉饰过的纹路。一切都是天生的，自然而然的纯净，自然而然的美丽。她简直是大自然的女儿。
陈旻威忽然转念一想：吴雨轩应该是某部影视剧的女主角，某个名噪一时的极品模特。她应当在影艺圈崭露头角，而且一定会大获成功。嗯，单凭这张大自然的脸蛋，吴雨轩一定会大红大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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