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暗,天空像墨蓝色的丝绸一般,上面镶嵌着繁星点点。
薄如素倚在窗前,目光幽远深邃。
这屋子里红彤彤的一片,一切摆设是那么的熟悉,在烛光的摇曳中更为的刺眼。
出嫁之前的晚上,她一夜未眠,师父也同样如此。
还记得师父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怜爱,但是也带着一丝无奈,他问她,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她摇头,笑着反问,为什么会后悔?
淡淡的月光洒在师父那苍老而慈祥的脸上,让她想到了父皇,她心中的仇恨瞬间又被燃起。
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她拼命的学习毒术和医术,拼命的学习之前自己从未接触过的骑马、射箭、兵法、战术,周易、占卜……
她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刀枪不入的铁人,她流血流汗,却从未流过一滴眼泪。
吃了那么多的苦就是为了等这一日,所以她不可能后悔,也不会后悔……
师父望着她决绝的样子,最终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将那世间仅剩下一颗的天香豆蔻给了她,语重心长道:“嫣儿,不管将来如何,莫要失了本心……”
本心?在孩子被君临墨从体内打掉的那一刻,在听到卫国灭亡消息的那一刻,她的心早就死了。
一个没有心的人,她还哪里谈什么本心呢?
对她好的人,她会永远铭记心间,而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放过……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忍着眼泪重重跪在地上给师父磕了一个头,也算是拜别了。
当时她故意选了今日大婚,并且要求入住夏荷院,君临墨是强烈反对的。
毕竟,七月初七是两年前君临墨与洛雪嫣的大婚之日,他心里自然是忌讳的;这院子是曾经洛雪嫣生气居住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让别的女人入住?
然而,她以洛雪嫣的命来做威胁,以天香豆蔻来做筹码,他也只能无奈妥协。
当然,那玄冰灵柩里的人不会醒来了,因为死人就是死了,永远活不过来……
就算是明日君临墨发现了她给的天香豆蔻是假的,那又如何?
他敢杀了她?不好意思,恐怕有点难度了。
因为,她好歹是赫赫有名的西域毒医,不管是穷苦百姓,还是达官富人,她这两年救了不少人,就连秦国某些朝中大臣也受过她的恩惠。那些人欠了她的人情,她若在秦国出了事,他们良心能安吗?
再者,老皇帝的身子越发的不好了,石药无医,又寻不到无言,之前他竟派人去了蓬莱仙岛寻仙药,可见即便是一代帝王,在大限将至的时候他也是心生恐惧的。
没有人不贪生怕死,更何况是想要一统三国、野心如此之大的老皇帝?
这两年老皇帝早就已经放弃了宫里的庸医们,既然她现在嫁入了宁王府,那么他以后必定会寻个机会要自己来给她医治身体。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西域王的义女,凭着这个身份,老皇帝也不会允许君临墨杀了自己的……
毕竟,西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在这几百年里众国之间对其很是敬畏,至于原因却不得而知,因此无人敢对西域出手。
她人不在秦国,平日里收到的消息大多是从赫连修和萧子誉口中。
秦国未来的储君不可能是废人,所以皇上便在两年前终于寻了个借口,废了君承乾的太子之位,封他为平王;而曾经皇上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君临墨,他竟为了一个女人而自戳双目,此后又因洛雪嫣的死而颓废不已,无心朝事,故而他接二连三的行为让皇上对他彻底的失望了。
即便是好不容易从心伤中恢复了过来,但是君临墨性子却大变,大有与世无争之意,不再是之前万丈光芒于一身的宁王爷了……
君祁阳的腿现在已经行走自如了,而且又办事稳重谨慎,因此皇上便在宫外赐了他府邸,将朝中要事也交给了他处理。
朝中大臣们都是见风使舵之辈,见君祁阳深得皇上的器重,便都暗自猜测大概皇上有意将太子之位传给君祁阳。
只是,老皇帝的口风很紧,似乎还在考量,所以大臣们也都处在观望状态,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经常将成王府的门口给踩烂。
只要太子之位空缺一日,那么对某些人来说总归还有一丝机会的,所以不甘心的前太子与一直不受老皇帝喜爱的成王这半年来大有蠢蠢欲动的趋势。
至于君一航,她似乎真的极少询问,亦或者是从未记得问起过……
大概,在她的意识里,君一航性子大大咧咧,豪爽开朗,对其他人争夺皇位又造不成威胁力,所以应该是不必让人担心的。
可是,今日在白玉楼见到的他,却让她一瞬间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尤其是在看到赵珊珊扑在君一航怀里哭的时候,她的眼睛酸涩的厉害,因此便将头给转了过去。
回宁王府的这一路上,她的心情都是极其沉重的。走在人群中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君一航吐血的画面总是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反复的思来想去后,能给君一航下毒的人,除了乐妍,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清雅调查后回来禀报说,君一航在听到她的死讯后去了大牢替她报仇,大意之下上了乐妍的当,这才中了血毒……
替君一航换血的人,是他的暗卫听音。
听到“听音”的名字后,她似乎有点印象。
那时潇湘院的刘妈被乐妍买通了去宁王府门口大闹,企图拆穿她是玲珑的身份,是听音假扮了自己躲过了一劫……
她没有见过听音,但是却可以想象到为了爱能不顾一切的女子,必定也是个令人敬仰之人。
君一航身体的血虽然换了,但是伤的却厉害,所以三五年之内他只能靠药来养着,是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她给赵珊珊的那瓶药可以调养君一航的气血亏空,至于其他方面,反正“一得阁”的令牌已经给了赵珊珊,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给君一航诊治了。
抬眼看着那片喜庆的红,薄如素又想到了曾经神采飞扬、一袭红衣的阳光少年,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
“公主,夜深了,奴婢服侍您就寝吧?”清雅一直战争薄如素身后,刚才看着她一直在出神的想事情,所以也不敢打扰,现在听到她叹气,便也忍不住了:“您今日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薄如素转头看着清雅眼中的担忧,扯了扯唇角,笑道:“也好。”
清雅突然想到什么,又犹豫道:“公主啊,今晚……今晚还给王爷留门吗?”
“嗯?”薄如素意外的看了清雅一眼,撇撇嘴:“留门做什么?他在石室里陪着那个死人一天,你觉得他晚上可能过来吗?再说了,公主我可不要沾晦气!”
“呃……是,公主。”清雅见薄如素面有不悦,便赶紧住了嘴,手忙脚乱的给她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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