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究还是将我们之间隔着的其中一层窗户纸捅破了。
这种全身骨头都快要散架的恐怖状态,就算有人捧着一大袋钱请求,我也不会再次经历。
依着黎国的习俗,圆房次日是要一起吃汤团子,可新婚第二天黎瑾恒与我已半推半就地吃过。如今要是再提出这样的要求,纯粹是在戳穿之前撒下的谎。这险断然是不能乱冒。
我晃悠悠坐起身,头疼得好似宿醉,宜儿已备好衣物和洗漱用的水。我用青盐清了牙,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等待宜儿,她收拾好我换下的衣物交予小丫头,走过来轻笑道:“小姐今日可要出门?”
“没什么东西想买,在府内看书倒是挺好。”
她又是一笑,径自拿起梳子为我盘发。我似乎在镜子里瞧见了什么,慌忙叫她停手,凑近细看,只见脖子上分布着几个分外明显的红印子。这个不会是
“宜儿,我的被子是什么时候收回来的?有虫子了。”
她蹙眉,“小姐是在欲盖弥彰吗?”
我的脑海里倏地闪过几幕少儿不宜的场景,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了。你梳好了吗?梳好了我们就去吃饭吧,我好饿啊,哈哈。”
“小姐,你同手同脚了。”她在我身后说道。我转头冲她咧嘴,又飞似的奔向饭厅。
说来有点奇怪,从起床开始就不见黎瑾恒踪影,连着芷茵姑姑也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这是前几日收到的信,我一直忘记交给小姐。”早饭结束,我带宜儿到花园瞧梅花是否开放时,她如是说道。
信?我走到小亭里坐下,二话不说拆信阅读。刚扫了两行,我拉宜儿在身前坐下,“这是谁送来的?”
“是都城的信差,说是在边地恢复通信后收到的。小姐的脸色怎么这样古怪?”
我道:“这是二姐寄来的。”我快速将信通读一遍递给宜儿,“二姐写信的时候,边地还是一派平和。”落款时间是半个月前,我听到边驿信件不达约摸是在六七天前,这么算来,姜靖昕寄出信不久后就爆发了流民动乱。
宜儿道:“小姐可是愿意听一回我的拙见?”
“有话直说就好,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依照我的猜测,这群流民或许与夜郎国有关。但目前并无佐证能确定我的判断。”
我道:“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但在此之前,我也不能太过悠哉。
晚饭前诸大夫例行来请出征前的平安脉,见到我时,他暧昧一笑。一下午不见的芷茵姑姑现身行礼,“殿下出征所需的装备和食粮,奴已准备妥当。这是清单,请娘娘查阅。”
我收好说道:“辛苦姑姑了。”
“这是奴的分内之事。”
不多时,诸大夫从屋内出来,我上前询问黎瑾恒的身体状态,他回说一切安好。我低声问昨天的药是何物,他轻笑着回答:合欢散。这名字会不会有点太直白了?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他微笑道:“我只会治病医人,那些附庸风雅之事还是留给文人们去做罢。”
我道:“多谢大夫。”至于谢什么,我自个儿都弄不出个所以然。
一夜安稳后,分别的时刻如期而至。
近乎全城的百姓都来送行,黎瑾恒未着戎装,仍旧是往日熟悉的玄色常服,牵着马匹正与六皇子说话。黎武帝遥遥而来,众人朝拜,宣告平身后,他命人为黎瑾恒送上出征酒,银色的杯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黎瑾恒意思性地饮下一口,接过黎武帝赐下的宝剑和马匹。城墙上双鼓齐响,与号角声并驾齐驱,平添一股子热血的保家卫国之感。长鞭三甩,黎瑾恒翻身上马,高举手中长剑,喝道:“众将士听令!出发!”我望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许久,心底无故冒出点不安感,下意识紧握住腰间的玉佩。
军队的踪迹再也瞧不见后,围观群众三三两两地散开,我对一直在身旁紧护着我的宜儿道:“去趟大皇子府罢。”恰巧温颜立于送行的女眷队伍中,像是听到我的话,说道:“如烟姐姐这两日正念起四皇妃娘娘。”
“劳烦温颜姐姐带路了。”她回我一笑。
如烟的面色红润许多,似乎比原先显得更富态点,我进屋后,她催促侍女生火炉上茶点,又着人搬椅子来。温颜拖来临近的两张凳子,坐下后接过茶笑道:“如烟姐姐这般紧张四皇妃娘娘,我倒是有点嫉妒了。”
我道:“温颜姐姐还是唤我一声靖晗罢。”
如烟道:“晗儿难得来一回,是稀客。”说完,她只留下寻柳和宜儿两人在房内伺候。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我问。
如烟道:“整日不是吃就是睡,再好的身子也得养废了。”
我道:“头三月和后三月最是要紧,姐姐可要好好照顾身体。”接着,我从怀里摸出她的玉佩,“先前温颜姐姐来府时落下的,我上回来时忘记归还了。”
温颜先是一怔,随即拍了下自己的手,“我这混脑子,先前向如烟姐姐借玉佩瞧看,结果却是把它带去晗儿那儿了么?”如烟将玉佩捏在手里,“劳晗儿特地来一趟。”
“还有一事忘记与姐姐说,”我微笑,“恭喜姐姐有喜了。”她眼底闪过一缕不适,很快笑道:“多谢晗儿。”
“听闻,晗儿先前去了郊外的焚化场?那样的地方着实危险,晗儿日后还是莫靠近了。”如烟忽然正色发言。
她发现我在调查马匹的死因了吗?、
温颜道:“那里可太吓人了,听闻还有半夜出来吃尸体的妖怪,吃完后连骨头都不吐。真是可怕。”
吃人的妖怪啊?我有种在课间休息听同学聊都市传说的错觉。
婉拒如烟留饭的请求后,我们出门坐车,这回驾车的人竟换成阿轩。
我讶问:“你没有跟着殿下去边地吗?”
“殿下着我留下供娘娘差使。”
我点头,带宜儿上车。
欲进大门时,阿轩低声道:“殿下为娘娘准备了礼物,就放在书房里。”礼物?我可什么都没有给他。
依着阿轩的提示,我单独进书房寻找,东西约摸现世一支口红大小,我开盒往手心一倒,骨碌碌地滚出个圆柱体,不会真的是口红吧?只见‘口红’的一头刻着字,像是个印章,我试着沾了点朱砂泥,纸上顿时显出个名字来。
这是黎瑾恒的私印!
我谨慎地把它装回小盒,又将盒子放入贴身的荷包中,回屋后依着芷茵姑姑先前叫我的手法将印章缝进亵衣内袋里。临了时还拍了拍,确认安全后这才放心大胆地去吃饭。
黎瑾恒出门两天后,我忖度许久,还是决定入宫去找国师问事。这回挑的时辰好,他并未去休息,但还是一心扑在手中的九连环,过去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放到一边与我说话。
我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是想来问国师对于边地事件的占卜结果。”他摇了摇手指,“小晗儿不必担心。子长命中有贵人,自然能逢凶化吉。”
“贵人?”
“天命不可乱道。”
我盯着他小小的身躯,“那国师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吗?”
“前尘往事我已不想多提。小晗儿只需记得,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即使是最亲最爱的人。”
我道:“那你相信辅佐官吗?”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信任他与信任自己无异。”这就是所谓的异体同心么?
黎璟说完这话又忍不住摸向一旁的九连环,我笑着告辞。
记得常来看我。临走时我听他这样喊。
“好呀,你还欠我一顿夜宵呢。有机会定要讨回。”我笑答。
他似乎回了句什么,但声音很快散在风里。
拜别国师,我漫无目的地在宫内游荡。不知受何牵引,回过神时已到达纯阳公主的寝宫门外,我想了想,还是托了守门的侍从去传话。
“才送子长出门,我原以为晗儿要萎靡几日。今儿一见,似乎并无什么差别。”纯阳公主笑着说。
我霎时有点尴尬,抓着衣摆不知该作何回应。
纯阳公主邀我坐下,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方才是在说玩笑话罢了,晗儿莫要放在心上。如今你在都城一切都好,想必子长也能放心。”
“公主可曾收到过大哥的来信?”我双手交握,轻声发问。
她摇头,可接下来的话顿时令我舒心,“但月落应该还活着。”
“何以见得?”
昭阳公主道:“普天之下能动得了他姜月落的,恐怕还未降生。”
“可我记着万事通的记载里并未提到大哥的名字。”
她笑着点了下我的额头,“这世上可多得是你不晓得的事情呢。这万事通说的话,最多可听五成,不,或许还没有这么多。”
我道:“其实我还有个更大的疑问。”
“晗儿请说。”
“边地流民之事,为何会惊动两位将军?这背后是否会牵扯到其他的什么人或事?”
她凝视着我,却久久不曾作答。
我猜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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