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想不通。
他更加想不通的是,如此荒唐之事,苏凝霜的父亲貌似还不反对。
他不光是不反对,甚至,他仿佛还是如此急不可耐想成全此事。
难道是世道变了吗?亦或是大熵就是这么个怪异的世界?
但即便任何时空,亲情总是无法改变的吧?
儿女总是父母的心头肉吧?
女儿总是父亲的小棉袄,前世的小情人吧?
龙渊兀自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游,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位美女在等着他回话呢。
“喂,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说句话。”苏凝霜看龙渊不搭腔,只是在哪里发愣,于是禁不住再次问道。
“啊?说什么?”龙渊心神游离道。
“绣球你也接了,说吧,娶,还是不娶,你总得给句准话。”苏凝霜一本正经,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可是,总得有个理由吧?”龙渊左右为难道。
按理说,以苏凝霜的姿色,除非天下的男人都眼瞎了,否则谁不会死心塌地、寻死觅活地想要娶她啊。
可事情就是如此反常。
明明可以让全天下男人心醉神迷的女子,招亲会上却是门可罗雀,来的都是歪瓜裂枣。
明明是被主家选中的乘龙快婿,结果却被家丁架住,咕咚一下扔地上就算完事儿。
明明即将成为一家人,父母双亲到现在为止却一直避而不见,唯独留下女儿与陌生男子孤室相对无言。
明明应该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喜庆气氛,此刻却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需要吗?”苏凝霜冷冷问道。
“婚姻大事,不需要吗?”龙渊问。“还有,你的父亲大人,他……”
苏凝霜立刻颦眉,打断龙渊道,“你就需要一个理由?”
龙渊点头。
“你接了绣球,就是上天注定,这就是理由。”苏凝霜道。
“这不是理由。”龙渊道,“而且还真不是我接了绣球,而是它自己撞我怀里来的。”
“你懂书法?”苏凝霜瞥了书桌上的墨稿一眼,之前她早注意到龙渊盯着墨稿看。
“不懂。”龙渊如实道。
“说说你的评价。”苏凝霜道。
龙渊,“我真不懂。”
“那就说你看到它的第一眼,是什么感觉?”苏凝霜近似固执地坚持。
“我能不说吗?”龙渊无奈道。
“必须说,否则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扇门。”
龙渊只得说出自己的第一感觉,“字是好字,就是太单薄了些,而且字与字之间分得这么开,感觉怪孤单的。”
“能道出此言,你也能算是半个懂书法的人了。”苏凝霜神情略微缓和道。
“我只是瞎说,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龙渊道。
苏凝霜摇头,并不介意,继而道,“不过你能说出‘孤单’二字,到是真性情。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且稍安勿躁,坐下来听我讲个故事,最多几盏茶的功夫而已,不会耽搁你太久,之后你愿走就走,愿留则留,我绝不强求。”
话说到这份儿上,龙渊再走就真没人性了。
于是就近找把椅子坐下,龙渊伸手示意苏凝霜道,“你说,我听。”
苏凝霜轻叹一声,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就在刚才,当我听到我家老爷说的是‘恭喜这位公子’,而不是‘恭喜这位老爷’,或是‘恭喜这位大爷’成功入选我苏家的女婿之时,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你家老爷?”龙渊惊愕道,“刚才绣楼上的那个中年男人不是你父亲?”
苏凝霜冷言道,“谁说他是我父亲了?”
一切的一切,龙渊仿佛明白了些,但还不透彻。
龙渊于是问,“当时你是什么心情?”
“庆幸!感恩!甚至想大哭一场。”苏凝霜平静道。
龙渊脑海里也顷刻闪过绣楼下面那些歪瓜裂枣们的形象。
虽无法感同身受,但他也能大概了解苏凝霜当时的绝望,与之后如获新生的大喜大悲。
一个正值豆蔻年华、倾国倾城的女子,对未来的生活肯定充满了向往与憧憬。然而现实给与她的打击却是如此残酷。如果余生要与那些人之中的任何一人共渡,那不是折磨,也不是摧残,而是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龙渊忍不住想知道真相。
不谈容颜美丑、举止雅俗、品行正邪,及财富多少、健康与否、感情有无等等,就只是嫁得一个少年郎,就让苏凝霜如此感激涕零,那么,究竟是遭遇了如何绝望的过去,才能成就如今这般容易满足的她?
“刚才你也惊奇,他竟然不是我的父亲,而只是我的老爷。”苏凝霜双眸中水雾隐现。
龙渊点头。
苏凝霜凄笑。
“他只是我的养父,我只是他的养女。十六年前他从雪地里捡了我,当时我满身霜雪,命悬一线,从此他便叫我‘凝霜’。”
“然后呢?”龙渊问。
苏凝霜苦笑,“然后他就视我为掌中宝、心头肉,几乎视如己出,真叫一个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着……”
龙渊奇怪道,“如此岂不是很好?”
苏凝霜笑哭,“好?我开始也觉得很好,仿佛回到了亲生父母身边,享受着同全世界父母一样的关怀与宠溺。然而,直到六岁那年,我的世界开始天塌地陷。”
“六岁那年发生了什么变故?”龙渊问。
苏凝霜道,“六岁那年,老爷找来武坊先生教我开始研习武道。你知道的,大熵乃武道至尊世界。”
龙渊点头。今日天玺城一游,对此他早深有感触。
“但是……”苏凝霜接着道,“屡经受教之后,武坊先生却断言说,我的体质特殊,在大熵实属罕见,根本无法修行武道,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常人生活,直到死亡。”
“那有什么要紧的?打打杀杀的本来就很危险。女孩子嘛,天生娇贵,即便不会武道,也还有其他很多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做啊。”龙渊顺言安慰。
苏凝霜难以置信地看了龙渊一眼,仿佛不认识他一般,震惊道,“没什么要紧?你怎么可能觉得没什么要紧?”
龙渊摊手道,“我本来就觉得没什么要紧啊。大熵是武道世界没错,但不会武道就会死吗?难道武道世界,武魂就能当饭吃?如果天下人全都研习武道去了,地谁来种?粮食谁来收割?经商贸易又谁来做?难道武道之人就不吃不喝,不行不走,无欲无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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