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一白,咬着唇,颤巍巍地看着狭窄的楼梯,从这里滚下去,也就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只要她动作流畅,就能用孩子的命换取陈书航一时的喘息。
跌下去吧!她内心默默提醒自己。
可那根感情的弦却怎么也无法绷断,小云察觉到了从窗帘后透出来的阴冷注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终于,她狠下心,在媒体们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脚一崴,选择跌了下去。
众人惊呼一声,齐齐避开,眼看着她像一团球一样滚了下来,她惨叫一声,终于躺到了草地上,捂着疼痛的腹部大声呼救。
记者们纷纷围上来,有的拍照,有的报警,还有人扶起她试图急救。
察觉到下.体流出濡湿的液体,她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忽然,有人尖叫一声,“不好,陈书航跑了!”
“在哪儿?快!快去追拍!”她像个破娃娃一样重新躺到了地上,人们的脚步从她身边匆匆掠过,一窝蜂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追去。
熟悉的跑车声音响起,是陈书航。
她流着泪慢慢转过头,疼得想要喊他救命,却发现他冷酷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开车突破重围,决绝离开。
“晦气!又被他给跑了!”
“警方现在正在通缉他,他不跑还等着被抓?不过这女人据说是他的情.妇,拍她交稿也是一样的!”于是众人一窝蜂地再度围到了她身边。
小云睁大眼睛,看着层层摄像机朝自己交叠下来,忍不住捂着脸尖叫出声,“别拍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一场闹剧,却远远没有收场的意思。
一张长桌前,摆放着精致讲究的餐点,然而坐在桌子前的长发男人,却丝毫没有半点胃口。
华天死死盯着报纸上关于陈书航的报道,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不是说他会继承陈家的基业吗?如今他出了这么大的事,坐牢是在所难免的,这么说来,被陈家淘汰的陈墨又有了继承家业的可能?
他辛辛苦苦捅出自己与陈墨的恋情,为的就是让他走投无路,和自己一起回日本,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再次破灭了。
华天重重地把报纸丢在桌上,一张姣好的脸气得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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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酒吧灯光下,四周灯光斑驳,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平静地看着四周。
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抬起头来,目光冷漠。
华天懒洋洋地坐在他身旁,打量了一下四周三三两两拥抱的男人们,随意地抽出一根香烟点上,“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找我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马上就要接守家里的生意了,”陈墨俊秀的脸在夜色中看上去有些朦胧,“书航玩得太大,引火烧身,他被抓进去是迟早的事,爷爷对他很失望,不打算庇护他了。”
“是吗?”华天掸了掸烟灰,淡淡一笑,“你一直都想为家里分忧,如今心愿达成,岂不是很好?”
“华天,即便这个家在我心里很重要,可你对我同样重要,我不希望你误会,”他缓缓抬起眸子,涩声道:“自从你把我们的私事捅给记者之后,你应当知道,有多少狗仔在我家门口蹲守,我能来见你一面,已经很不容易。”
华天心中一颤,骨节分明的手颤了一下,烟灰冷不丁地弹落在指尖上,烫得他眉头紧蹙,脸色煞白。
他心思最是柔软,只要陈墨一服软,他就不怨了,也不恨了。
他爱这个男人啊,为此不惜放弃最爱的绘画,回到这里,与他在一起。
“那么,你的意思是……”他缓慢地抬起头来,目光湿润,“你还是想和我在一起?”
陈墨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深刻,“是,我还想和你在一起,就像我们当初在日本时一样,悄悄地,在一起。”
斑驳细碎的灯光笼罩着银色的光芒,淬在陈墨的脸上,使得他看上去圣洁得仿佛一具耶稣雕像,华天空空如也的内心忽然被人救赎了,仿佛因了他这句话,重新找回了人生的信仰。
他几乎是快活地喝下这杯酒,毫不迟疑地跟着陈墨走出酒吧。
陈墨说,要带他去一个浪漫的地方,那儿只有他们俩,他有好多话想和他说,他静静地跟在陈墨的身后,觉得熏熏然,也许是今晚的酒太醉人,又也许是月色太朦胧,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
走到一处僻静的山脚下,他忽然伸手扯住了陈墨的衣袖,“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僵住,目光躲闪地别过头,“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华天“扑哧”一笑,抬起优美的手,撩了撩长发,他原本就是个华丽的男人,喜欢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喜欢过散漫自由的人生,也喜欢爱与世人违背的爱情。
也许陈墨不是什么完美情人,可他一旦下定决心爱了,就绝不会后悔。
“不管去哪儿,只要你带我去,我就去。”他凝视着陈墨,眼睛里的灿烂到令人不忍再看。
陈墨回过头,紧紧咬着牙,差一点就要伸手拽住他,可看着他率先越过自己,朝着山顶的灯光爬过去,他把心一横,跟着爬了上去。
山上的风真大,整个城市的灯火全都映照在他们眼里。
华天的红色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惬意地在一旁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里真美。”
“是,很美。”他缓缓跟着坐下,喃喃自语。
风吹树摇,四周安静得很,只有他们两人的呼吸。
陈墨心里乱得很,一直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他刚刚带着华天上山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直到华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恍然从梦里惊醒。
“想什么呢?”他笑得有些天真,又有些得意。
“我在想,如果是在日本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彻夜不归,在山上搭帐篷,看星星看月亮。”陈墨轻声回答。
以前在日本的时候,仿佛不管做什么,哪怕是再简单无聊的事,都很开心。
不像是在这里,每走一步,都仿佛带着枷锁,所有人都在困顿中挣扎。
“可惜,那些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他微微偏着头,看着灯光辉煌的整座城市,喃喃自语。
无端的,陈墨觉得心中又是痛苦,又是窒息,他伸出冰冷的手,抓住了华天的手,轻声说道:“我们下山吧,这里太冷了。”
“好。”华天顺从地站起来,光滑的岩石上,他忽然趔趄了一下,脚朝下滑去,身后就是悬崖,眼看他就要跌下去,陈墨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把他拽住了。
“小心!”他皱眉说道。
华天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温柔的笑,“阿墨,你过得开心吗?”
没想到他会这样问,陈墨怔住了。
“如果你不快乐,我又怎么能安心过下去?阿墨,我这么了解你,我知道,你今晚带我来这儿想做什么。”他缓缓地把手从陈墨手中抽出来,轻声说道,“我一点也不怪你,阿墨,原本我是恨你的。可刚刚我跌下去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想到是救我。所以,现在,我不恨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挣扎,你心里还有我。这样,就够了。”
“华天,你要干什么?”陈墨紧张地看着不断倒退的身影,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抓住他,却又怕越发刺激到他。
“我知道,你有你的抱负,只要你的家人一天还在,你就一天都不会跟我在一起。让我猜猜,你为了接管家里的生意,跟你的家人承诺过什么,做了什么交换条件?跟我分手,还是……让我死在这山上?”他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盯着陈墨。
被他说中心事,陈墨的心里仿佛被插入一把尖刀,痛得几乎窒息。
是,他的确抱着这样的心思,带他上山。
可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带着华天去跟家人抗争,也许……也许他们一时心软,理解了他心中的痛苦,愿意妥协呢?
抱着千分之一的希望,他眼睛湿润,怔怔地看着华天,“我承认是我不对,你别傻了,快过来,好不好?”
山崖旁的风很大,华天清瘦的身影眼看就要被风吹得刮下去,正当他伸出手,想要拯救时,华天轻轻摇摇头,拒绝了他。
“我知道,这不过是你的权宜之计,你既抛不下你的家人,也没有胆量跟我在一起。阿墨,你痛苦,我也痛苦。我不想离开你,不想忘了你,也不想让你忘了我。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到成全你。”他深深地看着陈墨,忽然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转身纵身跳入悬崖。
“华天!”陈墨震惊地看着他红色的风衣在风中一闪而过,从白云漂浮的半空消失无踪。
伸出去的手渐渐在空气中颤抖,陈墨捂着脸,狼狈地跪在地上啜泣,是他,是他抱着要害他的心思,把他带到这里,才会让华天生出必死的决心。
他死了,人生仿佛突然之间缺了半边角,他陈墨地靠在石头上,浑身冰冷,直到电话响起,空旷的山上,他的手机铃声显得异常凄凉。
他缓缓拿起手机,打开接听键,听到陈家长辈的声音,“阿墨,事情处理完了吗?你答应我们的事,可别忘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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