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退了出去,偌大的鹤龄宫内殿,又只剩下了帝后二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率先认输。
“皇上,你是想在臣妾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吗?”眼神不能认输,口舌上,顾姝也不打算退让。一旦她退让半步,这个男人就会趁势追击,自己日后就会被他压的死死的。
“朕只是在想,将这张皮揭下来,里面的骨肉是不是黑的。”嘉囿皇帝也毫不客气。
“那你揭呀!”顾姝直接将脸凑了上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臣妾也看不见自己的脸,到时候恶心的还是皇上。”
她的脸,正好对着墨子良的耳朵,呼出的气息落在耳垂上,令墨子良心头荡起了层层涟漪。
“朕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嘉囿皇帝清了清嗓子,默默地往旁边挪,避开了顾姝呼出的气息,且十分明显地转移了话题,“关于那位,你查到了多少?”
顾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位’,应该就是指牧玉。
“除了知道她是皇上的身生母亲外,再无旁的消息。”她这是实话,毕竟这一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还不知道那个悲催女子身上,到底有多少改变。
嘉囿皇帝将脸微微一侧,看向了窗外。
雕刻着花鸟图案的黄梨木窗外,一株四季桂刚刚冒了头,可见上头细碎入米粒般的花朵儿,散发着馥郁的花香。
他眸中情绪一收,化作一潭死水般的淡漠,但言语里却难掩伤感。
“母亲身份低微,朕自一出生便在太后膝下长大;按照那些大臣的意思,原本是要处死母亲的,是太后暗中保下来母亲,将她藏在太清院,令朕时常得以见到母亲。”
顾姝点着头,配合着做出了凝重的神情,心里却很诧异:难怪现在太后和皇帝的感情这么好,原来是太后的战略改变了,不再用他们母子相互要挟,反而是帮助他们母子团聚。
“只是母亲终究福薄,在朕十岁年上,便因痨疾去世。”说到这里,墨子良嘴角微微上扬,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自那时起,朕便只有母后,再无母亲。”
幼年丧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眼前这个人虽是九五之尊,但丧母时毕竟只有十岁,当时的他,该有多难过?
“皇上,”顾姝抬手在君王肩头拍了一拍,颇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样子,“一切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
君王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已经蕴出了几分冷笑,“一旦此事传扬出去,损了皇室的名声,朕第一个不饶你。”
顾姝夸张地瞪大了眼,还配合着往后退了退,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皇上,你是准备杀了臣妾灭口吗?”
如果能杀顾丽珠,嘉囿皇帝早就动手了,“朕把这些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在朕的身上白费心思。这一辈子,你除了一个皇后之位,再也不可能从朕这里捞到任何好处。”
顾姝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来日方长,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来呢,且行且瞧着吧。
“臣妾对自己的处境还是有点ACD数的,只要皇上保臣妾荣华富贵一生无虞,臣妾就别无所求了。皇上也不用大费周章来防着臣妾要从你身上谋划什么。”
嘉囿皇帝凝眉想了半晌,方问“你方才说的什么数,何意?”
“呵呵……”顾姝扯出一抹假笑,打着哈哈,“就是心里有数。”
墨子良眉头仍是紧紧蹙着,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但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只道:“这件事到此为止,现在来说说你答应过朕的事情。”
见他面色转正,顾姝也立即认真起来,“什么事?”
墨子良道:“二十日,朕要在重央楼接见乌拉国使臣。”
顾姝点头,这件事她并没有忘记,“皇上的意思是?”
“由你来操办宴会。”墨子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没问题。”顾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看墨子良的样子,分明是等着自己拒绝便可奚落了,即便应了下来,从没有操办过大型宴会的自己肯定也会出丑,到那时轻则闭门思过重则打入冷宫!
后宫里的那些套路嘛,她都懂的。
不过,墨子良失算的一点,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这个皇后,可是经历过了一世后宫争斗的,一场小小的宴会,简直是手到擒来。
见她答应的爽快,嘉囿皇帝有片刻的惊讶,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了,“若是办砸了,朕可是要惩罚的,到时候,你可不要又去太后面前哭鼻子。”
嘚,连她求助的退路都堵死了,摆明了要看她出洋相。
“就算臣妾办砸了,不还有皇上撑着吗?”顾姝扯出一抹假笑,将不要脸的人设发挥的淋漓尽致,“臣妾毕竟是昙国的皇后,臣妾丢脸就是皇上丢脸,皇上丢脸就是整个昙国丢脸,相信皇上一定不会让自己丢脸的。”
她准确无比地掐准了嘉囿皇帝的命脉,令他一阵无语。但很快,他便找回了自己的思绪,“除了宴会要办,你还需要阻止昙国与乌拉国联姻。”
“皇上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唱双簧?”顾姝满脸期待。
墨子良唇角眉梢扬出一抹微笑,“皇后嚣张跋扈,不肯让新人入宫,朕至多得一个为美色所累的罪,不至于在联姻一事上输了名声。”
顾姝眨巴眨巴眼,“臣妾办成了,有何好处?”
墨子良问:“你想要什么?”
“银子。”顾姝毫不客气地道:“臣妾为了束竹阁,花费了大把大把的银子,入宫来又不送了各位姐妹不少,现下手头紧得很。”
墨子良挑眉,“你不是才从叶家拿了十万两银票吗?”
“皇上怎么知道?”顾姝这次是真的惊讶了,不过又一想,自己并没有刻意隐瞒,外头都在议论她典当物件的事,皇帝能打探到,自然也不稀奇。
墨子良并不回答,只略思量,便说:“就此说定了,此事你若是办好了,朕赏赐你白银十万两。”
“一言为定。”顾姝伸出小爪子同的手碰了碰,算是击掌为誓了,“皇上若是无旁的吩咐,臣妾就先告辞了。”
她说着话,便溜下床,象征性地行了个礼,出门带着胭脂闪人了。
一路上,顾姝都在琢磨着,如何与里红莲联手,让两国联姻联不成。因此,行的特慢,回到贞宁宫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以彤儿慧儿二人为首的六个小丫头整整齐齐地跪在贞宁宫门口,却是上一世的秋葵、冬葵、秋月、春月四人。身后又有四个小太监,是小飞子、小罗子、小桌子、小凳子四人。
见主子来,十人便齐声道:“恭迎娘娘回宫。”
再大的阵仗,顾姝都是见过的,虽然讶异,却并不表现出来,只淡淡地说:“去你芸儿姐姐那处领赏吧。”
众人谢了恩,各自散去。
顾姝回到鸾凤殿中,歪靠在一把檀香木雕凤圈椅里,继续思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只要把里红莲的事情办下来,墨子良这里的好感度算是从敌对刷到中立了。可问题就在于,这件事并不好办。
乌拉国与昙国联姻是国事,根据顾昀的情报,里红莲是冲着宝亲王去的;可据里赤梅讲,他们是要将里红莲送入后宫。这两个消息,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
另外一个,就是关于里红莲的人设问题。壮壮言及,里红莲是里赤家族三兄妹里,最为聪明的那一个;可那日登门拜访的里红莲,却又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吃货。这两个人设,到底哪一个才是她呢?她说不愿意嫁,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倘或他们是冲着入宫为妃来的,自己身为昙国皇后,倒是有立场可以否决,至多就是背负一个善妒的名声。可他们若是冲着宝亲王去的,自己又该以什么立场去阻止这场联姻呢?
千思万想,最终顾姝得出一个结论:没有自己的势力,绝壁混不下去!
“胭脂,芸儿在哪里?”
正在廊下浇一盆月季花的胭脂闻言,回说:“才刚慧儿说,内务府来人,说有几样时兴的缎子,不知道娘娘喜欢不喜欢,特特来请了芸儿去掌眼。”
“那丫头能知道什么好歹?”顾姝淡淡一笑,便不再多说,只又道:“替我砚墨。”
“奴婢这就来。”胭脂应着声,搁下花洒,在粗布上揩了手,方转到正门进屋,在窗下一张胡桃木的长案上铺开了笔墨纸砚,又问:“娘娘是要写字呢,还是要画画呢?”
顾姝起身走到案前,自行润了笔,道:“二十日重央楼宴会,本宫列几道菜,你拿去御膳房,让他们照着做出来,送来我偿一偿合不合口味。”
胭脂一边砚墨,奇道:“御膳房集结天下名厨,还有什么菜是他们不知道的吗?”
顾姝笑了笑,“这是我得来的秘方,他们未必知道。”说着,便书写起来。有几道面粉制作的辣条,又有腌制牛肉干的方法,更有几样荤素搭配的小炒。
胭脂看了连连称奇,“奴婢还真没见过这样腌制牛肉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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