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言一出,众女子争先恐后大显神通,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一样一样演来,只盼得到皇帝青睐。
只可惜,皇帝忙着和皇后‘秀恩爱’,根本没空儿看他们。
直到一阵唢呐声响了起来,只因这两日听洪韵吹的太多,本能地抬起双手将耳朵一堵,目光往下一递。又听见一缕笛音响了起来,迎着那唢呐声,竟像是两军对垒一般,彼此不相让。
分明就是大型音乐车祸现场。
在场众人纷纷堵住耳朵,生怕自己耳膜受不了这等刺激。
“行了,别吹啦。”皇帝一声怒喝,效果斐然,声音戛然而止。
而这场噪音制造者—红衣女子与蓝衣女子亭亭立在广场上,满脸无辜。
红衣女子道:“刑部尚书之女温诚心见过皇上,请皇上恕罪,臣女回去之后,一定会好好练习长笛,争取吹得像皇上那样好。”
蓝衣女子道:“工部尚书之女陈佳倩见过皇上。皇上,这才艺实非臣女所擅长的,若是皇上给臣女时间,臣女一定雕出一座等身高的帝王像出来。”
墨子良无语。
那厢,顾姝却注意到林樱悄然起身,同顾太后行了礼后,离席而去。她也谎称要换衣衫,带着芸儿起身离去,在后头御花园里,找到了林樱。
十月底,连菊花都开始零落,几株银杏树落叶飘飘,铺了满地的金黄。
林樱就立在其中一株银杏树下,微仰着头,瞧着满树黄叶摇摇欲坠,眼神迷离不知想些什么。听闻身后脚步声传来,她也不回头看,轻声呢喃着道:“文秀公主大方得体,一定能照顾好应将军;相信姐姐在天有灵,一定也会非常欣慰的。”
安慰人的事儿,顾姝不怎么擅长。她上前在林樱肩上轻轻拍了拍,叹道:“若要找人喝酒,我可以陪你。”
林樱回身,看着她笑了笑,“多谢娘娘。我与他本就不可能,只盼着他能好好的。只不过,喜欢一个人,总会有些痴心妄想的念头,幸好还能藏起来。”
顾姝又是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任何深情的女子,都应该被尊重与理解。当然,那些为了所谓的真爱,费尽心机手段去伤害别人的,就要另做计较了。
单恋也好,暗恋也罢,只要不伤害别人,都是神圣伟大的。
二人在银杏树下闲说了半天的话,林樱方谢了皇后,告辞而去。
顾姝回到鹤龄宫,墨子良竟是早已回来,正在殿中软榻上看一本药经。见她回来,便往里头挪了挪,示意她上去坐,又问:“林姐姐可还好?”
顾姝坐下后靠在软枕上,无奈地叹气:“心心念念的人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这种心情很复杂的;一方面,为着他有人照顾了而高兴;另一方面,若说没有失落是假的。她能好到哪里去呢?不过好在林樱是个坚强的女子,而应天城一直避着嫌疑,没给过她一丁点虚妄的念想,她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埋葬这段感情而已。”
墨子良闻言搁下书,侧身撑起头看着皇后,认真地问:“姝儿,朕和别的女人亲热,你会生气吗?”
他突然这么认真,搞得顾姝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很给面子地红了一下脸,捶了他一下,说:“若我说不许,你就不和别的女人亲热了吗?”
墨子良趁势将她搂在怀里,笑道:“只要夫人说不许,为夫连看都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顾姝却一把将他推开,板起脸道:“皇上难道忘了,你还要安抚北漠人,淳妃才刚刚封了妃,你就打算把人丢在一旁吗?”
墨子良觉得很无辜,“既然已经封妃,足以说明朕的诚意了。”
顾姝又道:“玉太后想要抱孙子,今儿顾太后又约了那么多漂亮姑娘进宫来,意思再明显不过。所谓百善孝为先,皇上你就忍心拂了两位老人家的好意?”
嘉囿皇帝眨巴眨巴眼,坐起身来,顺道将皇后也扶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地交心,“正想同皇后商议此事。顾太后突然赐婚文秀和应天城,倒是令朕措手不及;以她的行事风格,朕若不答应纳妃子,只怕她会采取强硬措施。明月山庄和玉桂坊,是她给朕的惩罚,也算是警告。”
顾姝斜着他,“所以,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墨子良分析道:“今日到场的诸位女子,十八般武艺尽显,只想入宫来求娶荣耀,唯有两个人,她们不怎么乐意入宫来。”
顾姝接着他的话道:“众所周知皇上笛子吹得出神入化,任何人没有硬功地都是班门弄斧,那位温诚心看起来是真的一点入宫的诚心都没有;还有那个陈佳倩,说真的,唢呐吹得比洪韵还难听……”
墨子良笑道:“皇后与朕想到一处去了。何况这两部的尚书在朝中风评还不错,将她们放在后宫,总比被顾太后强行放些牛鬼蛇神进来要好。”
顾姝点头,“也是,既如此,明儿个我就下个令,让这两位姑娘先入宫来陪我玩几天,然后就正经给位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好。”
墨子良瞅着她,眉峰微微上挑,“姝儿,你答应的这么痛快?”
顾姝道:“当然,我这么配合是有原因的,之前皇上答应了把你那份月例给我,可要说话算话。”
墨子良无语,到底是没和这个小小女子做计较,取了书继续看。一会儿,又说:“朕瞧着今儿宴会上,母后神情不大对,可去福囍宫瞧她,又被文秀给挡了出来。这几日,你倒和文秀走的近,得空去福囍宫替朕看看母后吧。”
顾姝想起那日在福囍宫看到的那一幕,看得出玉太后这些年忍辱偷生很是辛苦,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儿子,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这世上,不排除有些母亲拿自己孩子当仇人的,但绝大多数的母亲,都是伟大而耀眼的。
她叹了一声,还未开口应承,外头洪松便来回说:“文秀公主来了。”
墨子良忙起身来整理衣襟,顾姝却仍旧盘腿坐在软榻上,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还笑着冲洪松招了招手,“让公主进来。”
因日头西去,气温急剧下降,文秀在锦衣外头罩了一件宝蓝色绣着昙花的披风,进屋来见了礼,笑说:“多谢皇后这几日的操劳,本是下午就要请娘娘过去福囍宫设宴款待的,却不知娘娘去了哪里。”
“客气客气,”顾姝朝她遥遥地招了招手,起身穿靴,又让芸儿取披风来,“走吧,我正好饿了。”
墨子良看着二人相携转身,有些郁闷,“怎么,皇妹就只请了你皇嫂,不请朕这个兄长了?”
文秀公主掩唇一笑,还未答话,顾姝已经说:“咱们女孩子说悄悄话,你一个大男人来作什么?”又对文秀说:“别理会他,咱们走。上次你炒的那个米粉真好吃,我想着回来让周嫲嫲弄去,结果她们怎么炒都炒不出那个味儿来。”
文秀笑道:“我在里头搁了蜂蜜,是太清院半山腰上的土蜂子产的,只怕御膳房也未必有那个好。娘娘喜欢,便带些回去。”
“如此甚好。”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便见一小队禁军来,带队的人,正是应天城。
按理来说,都是要议亲的两个人,半道上遇上了,本该避避嫌疑的。结果到了这两位这里,不仅不避,反倒是大大方方地迎上前,规规矩矩地见礼。
应天城还道:“臣有几句话,想单独同文秀公主讲。”
顾姝当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便示意二人离去。约莫半刻钟时间,文秀回来,示意她往福囍宫去。
气氛一度尴尬,为了缓解,顾姝便问:“不知这次又备了什么好吃的?”
文秀公主笑道:“其实,是玉太后找娘娘有事,怕皇上跟来,所以才借口说要请娘娘吃饭的。”
顾姝也是闲极无聊的时候才贪嘴打发时光,闻言便正色问:“玉太后可有说是什么事?”
文秀答:“娘娘去了便知道了。”
二人至福囍宫,芸儿仍旧在外头候着,里头清静的很,只有寝殿中燃了一盏孤灯。玉太后着一袭黑色的衣衫,面上仍旧挂着面纱,歪靠在软枕上。
顾姝上前见了礼,玉太后示意她起身,文秀又搬来了凳子置在床前,让她坐。
“哀家身上乏,就这样躺着说话吧。”玉太后说着话,伸手取下面上的纱巾。
那苍白胜雪的半张脸,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显然是有了些年月的。
顾姝曾经想象过她终日以纱敷面的理由,想过那半张脸是如何模样,因此倒也不算惊讶,只是问:“是顾太后造成的吗?”
顾太后摇了摇头,“这些伤痕,是哀家自己划的。”她面上微微一笑,牵动着伤痕扭动起来,就像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蜈蚣。
顾姝心头一惊,暗道自己果然没看错,这位玉太后,也是一个狠人。然后,她听见玉太后说:“不仅是这满脸的伤痕,包括哀家怀着皇帝时中的毒,都是哀家亲手给自己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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