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怎么挣扎也无法醒来,她晃着身子站起来,梁亦薇一脸难过的扶住她:“你别着急,辛晨受这么大刺激,可能现在有点问题,一定会想起来的,他不能把你忘了。”
辛晨却突然笑了,只是轻轻的嗤笑一声,他声音依然干哑,说:“梁亦薇,你该不会是觉得发生了什么选择性失忆那种电视剧里的事吧。”
容雪睁大眼,死死的望着辛晨,不知道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辛晨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在月色下竟像是银色的锐甲,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向容雪走过来,他眼里不再是刚刚病态的空洞,也不是曾经熟悉的温柔。
容雪张大着眼低下头,眼泪瞬间充盈整个眼眶,她咬着牙,告诉自己,没关系,解释清楚,一切都会好的。
她仰头望着他,一如当初:“我知道你怪我突然走掉,那些事我会一一像你解释,但是辛晨,我现在想告诉你的是,我怀孕了。”
可辛晨突然怔住,瞳孔中翻动的惊恸的几乎要撕裂了眼眶。
容雪诧异于他的反应,她曾经想象过他无数的样子,惊喜,兴奋,慌乱,无措,等等。可她唯独没有想过的,是痛苦,惊讶,冷漠和不屑。
辛晨很久才能找回思绪,他低着头,突然勾起嘴角,衔着的浅笑在暗影里有邪劣残忍的味道。
他靠近她,与她相隔咫尺,然后俯视她的眼睛,身上卷过冷冽的风暴。
他一瞬间变了一个人,容雪突然想到多少年前的某天,那个从未被感动过的浑身是冰刺的少年,眼里漫过黑色的长夜,对她说,记着,管好你的嘴。
那么久的朝夕相处似乎一瞬间成了一场春秋大梦,那些相互依恋的时光被突然抽空,他们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翻越无数困境,却还是回到了原点。
是的,辛晨看着她,是那么淡漠和不屑,眼瞳中缓缓流过妖冶红色的雾霭,他说:“容雪,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和谁在一起。”然后他猝不及防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咬牙缓慢道:“告诉我……”他的声音低哑仿佛魔鬼的低语:“告诉我,这里有什么。”
容雪开始发抖,从辛晨触碰过的地方开始,一直到骨髓到血液深处,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吱嘎作响,疼痛爆炸一样在底里蔓延。
她颤抖着说:“你说什么。”
辛晨说:“为什么上苏逍默的车。”
容雪抖得更加厉害:“所以呢?”
辛晨咬着牙,字字带血:“所以,在我妈被人告上法庭,我病重疗养,哥哥死因被传的漫天飞,公司跟我解除合约的时候……”他说:“你却在我朋友的床上。”
月色照在容雪的脸上,惨白一片。
世界一瞬间嘈杂成荒芜。
这段时间支撑着自己挺过来的那点希望和光芒,瞬间成了地狱的景象。
梁亦薇冲上去朝辛晨甩过去一个耳光:“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说话!你是不是人!”
罗安娜却冲上去挡在辛晨身前,然后脸上重重的接下了那个狠烈的巴掌。她捂着脸瞪视她:“辛晨是病人,你怎么有脸动他!”
辛晨看见罗安娜被打,脸色变了变,他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容雪看着她们,他安慰她的画面在她胸口挖了一个巨大的洞,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都顺着它流淌殆尽。
“病人?”梁亦薇暴怒:“容雪不是病人吗?就你家主子辛晨病了!全世界就他最惨吗?你看看容雪的样子,她像是比他好过吗?!”
容雪被侮辱让梁亦薇几乎气疯掉,她伸手指着罗安娜的鼻尖:“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这是他们俩的事,他们俩多少年了你知道吗?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横在人家中间,你算老几啊!”
罗安娜平日的伶俐在明丽霸气的梁亦薇面前瞬间被碾压。她死死瞪着梁亦薇却被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梁亦薇冷笑:“看看你的样子,哪里能跟容雪相比,辛晨疯了也不会看上你!”
罗安娜被她一句话狠狠的扎进了心窝里,她突然睁大眼张牙舞爪的朝梁亦薇扑过去,却被梁亦薇一把抓住长发拖过来:“你知不知道容雪有多爱辛晨,你竟然敢勾引他!不要脸的贱人!”梁亦薇说着一把拖过她的长发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摔在她脸上。
罗安娜摔过去,头发鬼一样披散在地上,辛晨过去扶起她,一只手挡住还要继续冲过来的梁亦薇,眼神冰冷:“你够了没有!”
梁亦薇不可置信的高声道:“你为这个女人说话?容雪还在这,你为这个女人说话?!”
辛晨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无助苍白的容雪,说:“是啊,起码我知道,我两次最痛苦的时候,都是罗安娜陪在我身边。我不希望她受伤,所以现在请你们离开。”
容雪站在他们身后,呼吸艰难,她的视线越过他人望向辛晨,竟然恍如隔世。
她突然不想再解释什么,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如果他不能坚信她是有苦衷,解释又有什么意义。
容雪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头上的伤和心口的伤,疼痛在身体里连成一片,将她深深围起。
她疲惫的低下头,几乎站立不能,她伸手拉了拉正在火头上的梁亦薇的衣角,声如蚊呐,她说,亦薇,我累了,我们走吧。
梁亦薇不甘心的甩开她的手:“凭什么走!走的应该是她!”她指着一旁的罗安娜:“现在走了你怎么办!你以后可怎么办!”
辛晨扶着罗安娜的画面一刀刀划在她心上。容雪一分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她咬着没了血色的嘴唇,摇着头,眼泪滚滚而下,她用近乎哀求的模样弓着背拉着梁亦薇,说:“走啊,我们走吧,亦薇,我才是多余的那个啊。”
可不等梁亦薇回答,罗安娜突然在一旁按下报警器的按钮,整个病房忽然传来尖锐的报警警铃声。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匆忙沉重的脚步声,几个穿制服的男人推门而入:“这里发生什么事?”
只有罗安娜知道,这不是医院原有的保安人员,这应该是罗安娜为了保证辛晨的安全特意设置安保系统。之前有些喜欢辛晨的人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了辛晨的所在,前段时间常常有人到这里来探望,但是这对于辛晨的恢复只会不利,她只能动用强硬的手段。
似乎是在征询辛晨的意见,罗安娜询问的看向辛晨,辛晨眼神淡漠的看着容雪,说:“我想安静一会。”
罗安娜得到辛晨的允许,立刻指着梁亦薇大声控诉:“把她们带出去!把她们赶走!他们打了我还想伤辛晨!都给我带走!”
那几个制服男一得到命令,立刻蜂拥着冲上来控制住容雪和梁亦薇。
梁亦薇奋力挣扎,大声尖叫:“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们,放开我!放开我!再动手我要报警了!”
容雪也被反扳住手臂,压在自己的背上,她被迫弓起身子,像一个落魄囚徒。
这样的姿势让她呼吸更加不顺畅,她忍着心脏剧烈的闷痛,咬牙抬起头来看着辛晨,她瞪着通红的眼眶:“我没想到,会有被你这样对待的一天。”
她没有挣扎,只是死死望着辛晨,怨恨委屈挣扎痛苦全在一瞬之间爆发。她跟梁亦薇被拖出病房门口,经过长长的走廊。
辛晨脑子里都是她刚才像要出血一样通红的眼眶,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心疼。
他夺门追了出去,到了楼梯口才将她们拦下,他凛冽的眼睛里似乎装着些许期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听你解释。”
容雪依旧被一个制服男架着手臂,她奄奄一息抬起头来,说:“我没有苦衷,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辛晨。”
辛晨眼里的光终于灭下去。
眼看着辛晨转身离开落寞的背影,容雪突然就后悔了,因为自己即将失去最后与他心意相通的机会。
于是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却只能拉住他的一个衣角。
可她没想到,辛晨头也没回,直接挥手甩开了她的手臂,而架着她胳膊的人以为她要对辛晨不利,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就在那个瞬间,她失去了平衡。
眼前的人群都看不见,整个世界忽然倒转,面前是翻滚着的天花板和地面。
身上猛地传来连续撞击的烈疼,黑色慢慢侵袭的视线,耳边仿佛有他们惊声的呼喊。
几乎一瞬间料定了要发生的事。滚落楼体的时候,她惊恐的捂着肚子。
她几乎要大喊出声,孩子,我的孩子。
我和,辛晨的,孩子。
一瞬间被拉成漫长,她的视线终于定格在眼前一片花色的理石地面上,身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疼痛一波一波汹涌着冲击着大脑。
她却竟然不顾死活的爬了起来,可腹部传来的剧痛让她猛地又摔回地面。
仿佛有一只怪物的爪子,将她的子宫搅碎,马上就要穿透她的腹部。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的裤子被巨量的鲜血洇湿了成片。
她脑内突然扎进尖锐的嗡鸣,很久之后,才发现那声尖锐的嗡鸣声,是她自己无可抑制的尖叫。
她抱着头,眼泪横流,看见他们一群人朝她冲过来,包括辛晨。
她在人群中找到他,目光锁定他,她拉住他的衣领,牙齿几乎咬出血来。
我恨你。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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