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千率开着车的手用力到指节都泛起惨烈的青白,窗外的流景不断的向后掠去。
张薰羽看着易千率紧绷的侧脸,在车停在某个红绿灯前的时候伸手,握住了易千率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安安会没事的。”
易千率闭了闭眼,沉沉的吐了口气再睁开。
会没事吗?但愿吧。
手下的人找了这么久,却都唯独没有想到,简安安就在纳瓦什藏下那批猪的郊县。
“简、简安安被扔在藏猪的那个农舍的地窖里……应该已经有好几天了……”单独的会见室里,颂提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在程池把汽油淋到他身上后颤着声音回答。
地窖……
易千率的手在松了一下之后更紧的攥着方向盘,这段时间纳瓦什和纳瓦什的手下都被拘留了,根本就没有人能顾及到简安安,一个人在地窖里待了那么漫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安安现在怎么样了。
红灯转绿的时候易千率猛的踩下刹车,在看见张薰羽因为惯性头重重的向后撞到靠背上时顿了顿,速度缓了下来,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张薰羽的脑后。
“我没事的。”张薰羽压下有些吃痛的神情,对着易千率宽慰的笑了笑,“我们还是早一点把安安找回来比较高,安安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地窖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总是不好的。”
易千率深深的望了张薰羽一眼,抿了抿唇,沉默的看着前方的路况,保持着适中的速度向着郊县开去。
剩下的一路都是沉默,易千率沉默的看着前面的路况,张薰羽沉默的看着易千率绷的很紧的侧脸。
张薰羽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陪在易千率身边,和祈祷简安安没有出什么意外了。
跑车在郊县停下,易千率从车上下来,握着张薰羽的手向着农舍走去,步子不疾不徐,但张薰羽分明可以看见,易千率的脸上绷的越发的紧。
张薰羽反手握住易千率的手,极用力的。
之前的农舍里,除了猪圈之外有一间很小的房间,应该是易千率那天看到的那个农民日常起居的房间。
易千率的手贴上木门,稍稍用力的推了一下,没有推开,应该是锁上了。
猪圈已经空了,农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养猪的理由,房间里现在应该是没有人的。
易千率盯着眼前的木门看了半秒,忽然抬脚重重的向着门踢了一脚。
木门被踹开,摇摇曳曳的停成半开的姿态。日光从门外撒进去,可以看见光束里漂浮的尘埃颗粒。
张薰羽跟在易千率身后,才进了房间便皱了皱眉。
之前的农民应该是不怎么打理,或者是因为靠近猪圈,房间里有某种难言的怪味,隐约还掺有了一丝血的腥气,浅浅淡淡的闻不真切。
易千率也皱了皱眉,环视了房间一圈之后就按照之前颂提说的,移开房间里的木板床,床下果然有两块木质地板,看上去和其他的新旧程度有些不一样。
易千率拉开木板,木板之下露出的是一段已经砌好的楼梯,里面一片暗沉,什么都看不真切。
易千率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张薰羽在易千率身后被易千率握着手一阶一阶的步下去。越是往下走,张薰羽就觉得空气里的血腥气越是浓重,和霉味混合成某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易千率显然也闻见了,一双英挺的眉紧紧的皱着。
血腥味……
张薰羽抓着易千率的手紧了紧,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想。
终于走完了最后一阶台阶,张薰羽摁开了墙壁上的开关,原本还昏暗不明的室内已经被白炽灯光铺满。地窖里有老鼠因为忽然而然的灯光而四窜着躲进洞里。
易千率和张薰羽只一眼就看到了简安宁。
躺在水泥地面上,脸上白的已经没有了血色的简安宁,就像是一具尸体那样僵硬的躺在那里。
一双眼睛凹陷的可怕,干涸的血渍沾满了简安宁的整张脸,看上去可怖至极。
张薰羽握着易千率的手能明显的感觉到易千率的颤抖。
易千率甚至不敢上去看一看简安安时候还活着。
简安宁做了那么多,舍弃了那么多,可是临到头来,简安宁真正得到的是什么呢?
一场被羞辱的噩梦,一个根本就不能要的孩子,以及拼尽全力想要保护,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的妹妹。
易千率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简安宁,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弥补这一切。
张薰羽挪了挪步子,仰头看着易千率,伸手扎扎实实的抱住了易千率,很紧很紧。
易千率的手微微颤着环住了张薰羽。
还好张薰羽没事,还好张薰羽还在他的身边。这大概是易千率唯一觉得庆幸的事情了。
张薰羽感觉着易千率渐渐地平静了一些,才拉开了身子:“我们过去看一眼安安,带安安去医院吧?好不好?”
眼前的这个男人,明明比她要高出一截,明明比谁都要果敢强势,张薰羽却第一次觉得,心疼。
心疼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心疼的只想要抱抱他,连眼里都刻着心疼和关切。
易千率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终于向着地上的那个女孩子迈了迈步子。
手伸向简安安鼻间的时候,易千率不知道自己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了不颤抖。
微弱的几乎让易千率以为是错觉的鼻息。
易千率把手指又向简安安的鼻间靠近了你一些,在一次感觉到简安安的呼吸时脸上的表情才彻底的放松下去,舀出手机迅速的拨了盛世旗下医院的电话:“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派车来A市的邻县。”
“是、是,易先生,我马上去办。”也许是易千率的声音太冷硬,接听电话的小护士吓了吓,立刻慌慌张张的开始准备救护车。
“郊县离A市市区还是远了,我们抱着安安也向回开一些,安安可以早一点被抢救。”
易千率俯下身,两手向下一屈就把简安安抱进怀里,抱着简安安快步的向着农舍外的跑车走去。
张薰羽跟在一侧,也紧张的看着易千率怀里的简安宁。
好在,好在简安安现在还有希望被抢救过来。
张薰羽抱着简安安坐在后座,一路风驰电掣。张薰羽已经没什么在意的了,唯一在意的,也就只剩下怀里的简安宁。
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啊简安安。
一定要平安的被抢救回来。
张薰羽看着怀里轻的不像话地女孩,时不时焦灼的抬眼看一眼窗外。
救护车还没有来。
简安安的脸色越来越白,也越来越冷。
张薰羽微微慌了慌,更紧的把简安安抱进怀里。企图让简安安身上的温度高一些。
明明是一个年龄正好的女孩子,现在的样子却全然不是她现在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张薰羽抽了一张湿巾,一点一点的替简安宁擦拭着简安安脸上溅上的血渍。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呢……
张薰羽一面擦着,一面视线上抬,目光在忽然之间定住。
简安安的眼睛……
怎么都不像是一双正常的眼睛。凹陷的可怕。这种凹陷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瘦之类的原因。
比较像是……简安安现在根本就没有瞳孔了。
张薰羽的手抖了抖,手里的湿巾差点失力的落到简安安的脸上。
简安安的眼睛……
张薰羽的手颤抖的比之前易千率的还要厉害。
一点一点的贴过去,最后印上去的时候,张薰羽只觉得心里只剩下一片荒凉。
张薰羽的手底下,简安安的眼睑里。根本就感觉不到眼睛的存在。
也就是说,简安安现在,根本就已经连眼睛都没有了。
手颤抖着收回来,张薰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做何反应。
眼睛对于一个人来说能有多重要?
易千率瞥了一眼后视镜,没有错过张薰羽脸上的异常:“怎么了?安安又出什么意外了吗?”易千率紧张的问。
又出什么意外吗?可是这算不算是意外呢?还是说是意料之中,纳瓦什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简安安?
张薰羽还在沉默之际,易千率停了停车回过身,看着张薰羽搭在简安宁眼睑上的手,瞬间明白了所有。
难怪安安的脸上有那么多的血,难怪会有一股血腥味,纳瓦什早就已经对简安安下手了吗?居然连生生剜出简安安么眼珠这种事情都能够做的出来……
易千率的手捏成极紧的拳头。
纳瓦什……
总有一天他要让纳瓦什也尝尝,他所做过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加诸到自己的身上,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易千率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我会想办法弥补安安和安宁的。”
弥补?到了现在怎么弥补呢?能够拿什么东西去弥补呢?
张薰羽垂了垂眼默不作声。
其实张薰羽和易千率之间彼此都明白,有太多都已经是弥补不了的了,比如简安宁的干净,比如简安宁肚子里的孩子,比如简安安的眼睛,这些所有所有的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弥补也无从弥补,只能永远的歉疚下去,永远没有尽头的歉疚下去。
良久,张薰羽抱紧了怀里的简安安:“继续开车吧。”声音极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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