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清不知何时已经悄身走出屋门,看那孤影翻舞落寞,心起一念,缓缓走到他身后,抱紧了他的腰。
景承煜怔住,慢慢收起剑势,回过身,反手拥紧了她。
于是月色下,淡淡清辉在地面上拖起一道长而和谐的影子。
一夜未得足眠,但隔日景承煜依旧精神饱满,沈沐清亦然。
一想到大仇将报,她无论如何都难掩兴奋。
侯府的马车在晨曦中驶向宣化楼。
宣化楼地处京城东南,是城中仅次于皇城的拔高建筑。
登楼而上,凭栏远眺江水奔腾,蔚为壮观。
平日里,此地少不得游玩百姓,可此时天光尚早,有游性的人,大抵还都醉卧在花香眠柳处。
马车停下,景承煜留下扈从,单独带着沈沐清上楼。
石阶高而陡,他不急,拉着她,让她一步步慢走。
快到顶层时,阳光终于破云而出,透过楼身四角木窗照射进来,煌煌中更显楼身清静。
静的有些出奇。
蓦的景承煜鼻间翕动,隐隐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他转头与沈沐清对视一眼,发现对方似也有所察觉。遂提起警觉,有意无意把沈沐清护在身后。
终于到了顶层,血腥之气更浓。
迈步进入那楼顶轩阁,景承煜蓦的停住脚,转身,捂住沈沐清的眼睛。
沈沐清当即知道发生了什么,骇然下,还是鼓足勇气拉开了他的手,向前望去。
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吓得不清。
昨日还是活人的彭怀,此时仰躺于地面之上,眼睛瞪的大大,死不瞑目。
在他粗白的颈间,多了一道细而长的伤口,涌出的鲜血早已干涸。
在他周围,除了地面上的血污,再无他物。
忍住上下翻涌的呕吐感,沈沐清失声道,“怎么会这样?”说着,便想上前查看,被景承煜一把拉住。
景承煜看她一眼,还是把她护在了身后,自己挺身走到了彭怀尸身前,蹲下。
瞄了一眼他颈间的伤口,景承煜得出了模糊结论,“血迹干涸,人死了应该有两个时辰以上,伤口切割整齐,一剑毙命,凶手应该是个惯于杀人的人。”
他又用手指比量了一下他伤口的长度,“凶手所用凶器,宽两指,长三尺,刃薄如纸……”微微沉吟了一阵,他唇角微挑,“杀他的不是一般刺客,当是江湖中做杀人买卖的杀手。”
“杀手?”沈沐清脸上的骇然更甚,“彭怀为人狡诡圆滑,不是个会结私仇的人。谁想杀他呢?”
前世太子倒台,他却能幸免于难,并为李云轩收拢,足见其做人的周全。
“李云轩。”景承煜平静道。
沈沐清怔住,却百思不得其解,“李云轩虽有动机,但他不可能知道彭怀和咱们之间的交易,又怎么会找到此处,杀了他呢?”
景承煜没有马上回道,他拨开彭怀攥紧的右手,从掌心处找到一根金色丝线,拿给沈沐清看。
沈沐清仍然困惑。
景承煜道,“彭怀拿了东西在楼中等咱们,可眼下东西没了,只留下了这个……”
听他这么一说,沈沐清摸到了门道,再去看那丝线,惊讶道,“这难道是装着起居注锦袋上面的流苏?”
“正是。”景承煜抽出帕子擦了擦手,站起了身。
起居注,本是记载皇上日常言行的记录。但本朝,皇上对储君管控极严,因此也命詹事府效仿,记录下太子日常言行,以备不时送入宫廷查阅。
不过在东宫,这样的起居注却如同账本一样,明着送到宫里的是一份,留下自己手中的又是另一份。
而被彭怀带出来与景承煜交易的,就是这暗下里的一份。
其间详细记载了信王与太子接触的一言一行,不乏鸩杀老侯爷的细情。
“杀他的人是奔着东西来的,虽然把东西带走了,却没想到彭大人挣扎下还是留了点线索给咱们。”
这时,沈沐清已经不再怀疑此事与李云轩无关,不免对此人更加恨的咬牙切齿。
沉吟了一阵,她才问,“李云轩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难不成他在咱们身边安插了眼线?”
若真如此,那他可真是神通广大的吓人了。
景承煜摆了摆手,“先别乱猜,此时最忌咱们自乱阵脚,咱们要想想……”
话没说完,就听到楼下传出嘈杂脚步声,没多久大批禁军涌了上来,带头的就是当日调戏沈沐清,又被景承煜狠狠教训过的那个纨绔的父亲——禁军都尉秦广。
跟在秦广后面闪身进来的还有一个妇人,沈沐清定睛一看,愣住了,那妇人竟是彭怀夫人。
只见彭怀夫人伸手一指沈沐清,喊道,“就是她。她昨日闯进府邸,挟持了我,还要以我性命要挟我夫君。我夫君就是被她害死的。”
她既不悲,也不痛,甚至看也没看躺在地上的彭怀尸身,就一口咬定沈沐清是凶手。
秦广也不细查其中的疑点,一摆手,“拿下。”
立刻有军卒涌上前。
景承煜一把将沈沐清拉到身后,冷面道,“谁敢?”回护的意味十分明显。
禁军止步不前,迟疑看向秦广。
秦广叉着腰,走上前,想了想,还是欠身行了个礼,“侯爷,在下奉公办事,还请侯爷不要为难?”
景承煜冷睨他一眼,“奉公?奉的谁的公。”
“苦主报案,在下奉命拿人。”秦广直起腰,理直气壮。
“一面之词就认定凶手,秦都尉不觉草率吗?”
秦广笑了,“一面之词不可信,但人赃并获却不能不信吧,侯爷。彭大人尸身就躺在后面,沈小姐一个闺阁女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景承煜邪肆冷笑道,“秦都尉也说了,沈小姐是闺阁女子,她手无寸帖绵力,又如何杀得了人?”
秦广冷笑,“这就需要带人回去查问才知。”顿了一下又道,“按说侯爷在此,也有嫌疑,不过侯爷功名在身,邢不下狱,秦某也只能先带沈姑娘回去了。”
“若是本侯不依呢?”景承煜脸上的邪气更甚,冷冷有杀气。
“侯爷墨相逼,秦某知道侯爷掌大拳硬,可手掌再大还能翻的过天家?”秦广说着朝天拱了拱手。
现在也只能搬出皇上才能压住震北侯狂妄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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