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和年龄并不相称的敏捷身手把手指在空中飞快一晃,黄色符纸无火自燃,‘突’地一声飞扬起足有半米高的火焰,在他指尖熊熊燃烧起来。
而与此同时,白衣阿赞已经在空中一捞,分毫不差地把泼洒出来的液体全部捞在了掌心,顺势一搓,那股奇怪的味道在瞬间达到了峰值,呛得杨可差点哭了出来。
“咳!咳咳!”他嘴里还咬着食物,被刺激的气味熏到了眼睛,泪水模糊之中看到从白衣阿赞手中像是放幻灯片一样,飞舞起一个暗红色的人影,还没等看清楚什么样子,就‘呼’地一声,消失在空中。
就在人影消散的一秒钟之内,老人指尖上的明亮火焰咻地卷了过来,贴着白衣阿赞的鼻尖一闪即回,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阿赞的两个追随者顿时暴怒了起来,气势汹汹踏步向前,反手就要从腰间抽什么家伙的架势。
“不。”白衣阿赞吐出一个字,制止了两人的行动,盯着气呼呼的老人,认真地说,“我的责任。”
何老板赶紧拦了这个又拦那个,打躬作揖地说:“两位,大师,阿赞,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这个不知道什么路数的邪门家伙在咱们锦城兴风作浪,第一要紧的就是先把他找出来,杜绝后患,不然对普通群众很不利的呢!万一惊动了上面的部门,追查下来,我这小本生意搞不好都要关门,一律被处以‘封建迷信’的罪名,我们那条街都完了。”
杨可一直心大,刚才被那股奇怪味道呛了之后,他擦干眼泪,继续吃串串,红油麻辣鲜香,却并不刺激,也不盖过食物的本味,反而相得益彰,让人越吃越想吃,此时含糊地嚼着豆腐干,反驳道:“那是你们,我可是老老实实卖矿石标本的店,什么封建迷信,不存在!”
“也罢。”老人被何老板说得沉默了,半晌才强调,“前期寻踪辨迹的功夫,他做了也就做了,但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万万不能让他出手。”
说着,还警告地瞪了白衣阿赞一眼,皱眉道:“修行人,又是信佛的,就应该怀有慈悲之心,怎么看你行事狠辣,周身之气还带着血意,真不知道你是修行的哪门子佛法,这是中国的地方,我知道你们外国人是不会理会顾忌百姓的,这种事,我不能放心,必须亲自来。”
白衣阿赞面无表情,身边的瘦子不客气地说:“也不是阿赞非要出手,只是怕你制服不了那个邪祟。”
老人眉毛一扬,就要发火,想了想,又压了下来,呵呵冷笑道:“话说得蛮大,走着瞧哈。”
说着他背着手走到一边垃圾箱去丢冰粉碗,转身慢悠悠地回来,看见杨可已经把钵钵鸡吃了大半,满嘴的红油,不禁说道:“小子,你真是个妄大胆,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还跟来,跟来就算了,还吃老汉的钵钵鸡,等下这里可是要打起来的,你怎么办哟。”
杨可抹了抹嘴,痛心疾首地说:“我也不想的呀,但那个怪物是冲着我——我们两口子和小蓝姑娘来的,不搞清楚是谁在后面害我们,以后连觉都睡不好。”
他咽了口唾沫,暗暗打量着老人,试图套近乎:“这位……仙长,不知道住在青城山还是峨眉山?平时都在哪个仙观走动?我在锦城也认识几个修道的居士——”
“哦,你认识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修道之人。”老人随意地否定道,“这锦城里有真本事的几个道家,都是老汉的徒子徒孙,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和他们并无机缘。”
杨可小声嘀咕道:“神气什么,好像我这种凡人就不配进入‘里世界’似的。”
看着面前这自称修行‘五雷正法’的白头发老汉,又看看那边白衣阿赞三人,杨可觉得只有自己是个凡人,但是转念一想,他们这都是‘正常的封建迷信’而已,自己老婆手上能开出花来,这个可非同寻常,跟这些‘修行人’相比,简直是秘密武器了。
在场众人没有人在意他,任凭他吧唧吧唧吃着串串,终于,最后一片土豆也下了肚,杨可捧着餐盒,,看大家还都静静地站着,忍不住问了一句:“打扰了各位,请问我们现在是要干什么?”
这一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老人恍然大悟地问:“对啊!你这个南洋和尚,把我们都拘在这里,等什么?你那个法术到底管用不管用了?”
何老板对白衣阿赞的灵力一向是迷信的,赶紧说:“再等等,这个法术很耗费时间。”
“不用!”想不到主动拆他台的竟然是白衣阿赞,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困惑,张开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简单地说,“没用。”
“哈?”杨可目瞪口呆,着急地问,“不是说就在这附近了吗?!”
白衣阿赞翻着眼睛叽里咕噜说了一段,身边的瘦子翻译道:“对方很狡猾,利用法术折叠了空间,让那个木降婴在城市里来去自如不被发现,这里是最后消失的地点没错,但肯定不在这里。”
他又补充道:“但阿赞利用灵力,已经把法身派遣过去了,相信就算找不到地址,也可以给对方直接一击,我们只需要密切注意这城里最近有没有奇怪伤病的患者,就能找到对方的真身。”
老人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雕虫小技。”
说着他上前一步,手掌一挥,杨可还没反应过来,捧着的餐盒已经到了对方手上,里面剩下的半碗红油忽悠一荡,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刚想道歉:“对不起我给吃完了。”
就看见老人手掌一翻,餐盒里的红油像一条深红色小龙一般,摇头摆尾直冲面前杀去,漂浮在上面的芝麻犹如点点鳞片,在路灯下闪着晶莹的光芒,老人嘴里念念有词,离开容器的红油违反了地心引力的束缚,竟然就这么悬浮在空中停住了。
当然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就从一条的形状分散而去,化成七八条油柱,在空中划过诡异的图形,弯弯曲曲地向地面洒落下去,落地的瞬间腾起一股淡淡的青烟,很快又消失无踪。
杨可眼睁睁地看着那几条由他刚才还吃的不亦乐乎的钵钵鸡红油组成的线条在柏油马路上像有生命力一般扭动了起来,迅速头尾相接定了型,‘嗡’地一声,响起低鸣,慢慢的,向地下渗透了进去。
“这……这是啥?”他陡然觉得自己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化成了石头,沉沉地挂在胃里,又好像吃下去的东西活了,争先恐后地往他喉咙管钻来,禁不住捂住嘴倒退了一步,干呕了起来。
老人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娃儿,有点出息!我只不过借用了一点汤,画个符破阵而已。”
“我吃下去的,就是钵钵鸡没错吧?”杨可嘴里发苦地问。
老人自得地哼了一声:“当然,这种小阵仗,哪用得出动什么精心配制的工具,道法自然,信手拈来,有红油就红油,有奶茶就奶茶,哪怕是白开水,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分明是在影射白衣阿赞刚才还要从追随者身上拿特制的液体,白衣阿赞听不懂也听出了大概意思,但他没有动怒,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大场面。
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凌晨的夜风悄然带上了一股入骨的寒意,嗖嗖地在几个人身边盘旋着,路灯依旧大放光明,两侧的高楼大厦在夜色里犹如蹲踞的怪兽,黑暗中无形的眼睛注视着脚下这六个渺小的人类生物,看他们站在空旷的大马路中央,静静地围拢着一块小小的地方。
杨可吃饱了,犯困,都快要打瞌睡的时候,突然听到阿赞沉声说:“来了。”
他一惊,迅速把眼睛睁大,果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明明是坚硬的柏油水泥路面,每天多少人踩过,车流不息都没有任何痕迹留下的地方,却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没错!就是涟漪,轻微的,柔曼的,一阵风吹过都能改变形状的,水波纹一样向四周荡漾,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是不是突然站在了水边,再往前一步就掉进去。
很快,‘水面’就从涟漪改成了沸腾,咕噜咕噜地冒着黑色烟雾构成的气泡,趋势从小变大,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里面冒出来。
何老板拉了杨可一把,不动声色地把他往后拽,杨可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也跟着往后退去,这种神仙打架,他们凡人就不要参与了。
‘咕噜,咕噜’,坚实的地面开始蠕动,伴随着黑色烟雾的弥散升腾着,仿佛土地裂开的一张大嘴,即将释放地底深渊隐藏的恶魔。
杨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全神贯注地看着,何老板非常自觉地把手伸进胸口,捏住了贴身佩戴的佛牌,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白衣阿赞垂目看着地面,神情专注,老人反而一脸无所谓,甚至还微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盘旋在他们身边的夜风大了起来,呼呼地卷着偶尔飘来的一点纸屑垃圾,在他们脚边飞舞着,杨可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胳膊,惊恐地四下打量着。
他从来没觉得繁华热闹的商业圈在深夜无人的时候,尽管灯光透明,也是这么阴森可怕。
“来了!”白衣阿赞突然出声,随着他的发声,那团和地面难分难舍的黑色烟雾毫无预兆地向四周蔓延出去,露出中间一个幽深虚无的空间,首先飘出来的就是一股混合了血腥,腐臭,以及其他气味的刺鼻味道,如有实质一般冲击向每个人的鼻腔。
杨可纵然离得远,气味的攻击是快到躲不过的,他飞快地捂住了鼻子,依然被呛得眼泪直流,却看见那四个人依然笔直地站着,而且老人和阿赞几乎是同时伸出了右手,向着那个地面上裂开的空间伸手一抓,飞快地又缩了回来。
刚才还只在脚边盘旋的夜风陡然暴涨,以一种十级大风的气概迅猛地‘呼’地一声横扫过整条街道,杨可被刮得站都站不稳,笨拙地蹲了下来,十分没出息地抱住了头,把脸埋在膝盖里,等这阵风终于过去,周围变得平静,才抹了一把脸,抬起头来,结结巴巴地问:“走,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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